陈湮潇的目光一刻也没用离开她的脸上,听到她的话,他竟然还能笑出声:“怎么会呢?是我欠姐姐的才对,所以要拿一辈子来偿还。”
付懿没有理他,又给袁程打电话,让他将家庭医生带来酒店,顺便让买两份晚饭送上来。
打完电话,她去倒了杯水,态度冷淡地递给他,声音冷淡:“起来喝水。”
她现在心底所有情绪都被她死死压制着,压抑得快要让她倒下,她实在给不了这人好脸色。
陈湮潇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付懿,耷拉着狼尾巴,黏糊糊地撒娇:“姐姐可不可以喂我?”
付懿抬眸看他,牵唇冷笑:“刚才不还力气很大?”
之前那股狠劲儿,恨不得将她钉死在这儿,这会儿夹着尾巴又来装狗了。
“谢谢姐姐。”陈湮潇歪着头看她,脆弱地笑:“这是对我最好的夸奖。”
付懿一噎,被他那双亮得惊人的双眼望着,里面盛着璀璨的星星,她心底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她整理了神色,又面无表情地看他:“你到底喝不喝?”
“姐姐好凶。”陈湮潇无辜地撇了撇嘴,随即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向她伸出手。
付懿将被子递给她,却突然被少年一把连着杯子握住了手,她惊了一下,垂眸就只看到少年低头喝水的头顶。
这样看不到他的表情,头发看上去软软的,像只毛绒绒的奶狗子。
深知他恶狼本性的付懿,可不敢真的再将他当做奶狗子。
等少年喝完水,抬头对她讨好地笑了笑,她也不为所动。将杯子放到床头后,她将电脑桌前的椅子拖到了床边,随后坐下。
她用审视的目光扫向陈湮潇病弱的脸上,语无波澜:“为什么不去医院?”
许是和少年有相同之处,她一眼便看出了他说不去医院时,眼中的害怕和阴郁。
他在怕什么?又在恨什么。
此时的陈湮潇软得没有骨头似的靠在床头,目光粘在付懿脸上,听见她的话,干净的眼里闪过一丝浓郁的暗色,垂下眼眸:“去了医院,姐姐会抛弃我的啊。”
付懿完全不知道他会这么想,皱起眉:“为什么?就算我走了你也不是可以自己回家?”
她看着少年陡然之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一双干净的双眸变得空洞,里面黑漆漆地,好似没有了灵魂,像通往地狱的大门,一不小心就会将人吸了进去。
他就这样望着她,让她蓦然想起了某部恐怖电影里的洋娃娃。
许久后,他才摇摇头,声音很轻又仿佛很悠远:“姐姐会,悄悄地溜走,再也不回来了,就像她一样。”少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那天晚上的画面依稀在眼前,满是白色的医院,那个女人告诉他她要走了,她又找到她的爱情了,这次不会让他碍着她,他就是个麻烦。
从小她就说他是个麻烦,让她没有了爱情,所以她将痛苦全都加诸在他身上。
她陈医生不再,趁他睡着后,走了,走得彻底。
她折磨他,虐待他。走了,真好。
但,姐姐不行,她那么好,走了就没了。
看着少年的样子,付懿莫名心底一疼,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不重,却难以忽视。
她冰冷的目光难以自禁地软了下来,看着他艰难地开口:“她是你的妈妈?”
陈湮潇点点头,又摇摇头,倏然低笑出声:“我没有妈妈。”
她从来不让自己叫她妈妈。
付懿从他简单的话语当中隐约地猜出了什么,开了开口,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心底酸涩不已,不禁自嘲,这小畜生,真是让人又恨又疼呢。
可是这不一样的,她知道。
她沉默不言,索性不开口。
陈湮潇却突然笑了,笑得病病的,看着她:“这样,姐姐也不心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