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站起身来,一点点向着刹罗靠近,凄凉道:“小姐现在回来,是……是为了报仇吗?我每年……都有烧纸钱给你,你收到了吗?慕府……慕府被毁了,家主被贼人害了……你知道吗?”
说着说着,还是没忍住,失声痛哭起来。
“不巧,我就是你说的那个贼人,”刹罗歪了歪头,“怎么,莫非你也觉得他们很无辜,不该死吗?”
老妇人惊愕地看着她,一时间连眼泪都忘了抹掉。
见她似乎并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刹罗变得烦躁起来,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激愤道:
“你以为我天生带煞,克死母亲,真的就是命不好吗?我会变成今天这样,全是拜他们一手所赐!那个老畜/生医德不修,医死多少人,怕是他自己都数不清了,还要慕府满门替他遮掩!
可偏偏祖坟上冒青烟,生了我姐姐这么一个好女儿。那些被他医死的冤魂来找他,却奈何不了他 ,竟施下诅咒,趁我娘出门上香,报应到我的头上。到了最后,为了攀附洛家,明知洛家并未联谊之意,他还硬生生把我姐姐往火坑里推。他死不足惜,你明白吗?!”
老妇人一时间说不出话,只能苍白地争辩着:“可是大小姐她对你最好,那里也是她的家,你不能把真的把慕府毁了……”
“她对我好?”刹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邪肆地吹了声口哨,“我以前也一直以为,她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可后来才知道,她不愧是那个老畜/生的女儿,连做戏的本事,都跟他一模一样。”
语毕,刹罗突然停住脚步,抬起头盯着老妇人浑浊的眼珠,幽幽道:“春满,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待反应过来时,老妇人只觉背上已经被汗水浸湿,衣物黏腻腻地贴在身上,有些痒,像是沾满了腐败的爬虫。可她不敢挠,也不敢直视对面女孩子的眼睛,只得低下头盯着地面,像是那里突然长出了一朵花。
地上有两个影子,烛火摇曳中,其中一道身影突然拉得很长,几乎缠了上来,要将另一个影子完全覆盖了。
不对,鬼都是没有影子的,为什么她还有?
“那些鬼兵抓住我,本来想吞噬我的内丹,谁料我根本没有内丹。于是,他们便将我全身的衣服剥光,然后吞吃我的血肉,吮吸我的骨髓,到最后,竟连魂魄也不放过,他们把我的残魂装进一个罐子里,罐子你知道吗?就像斗蛐蛐的那种,里面还有很多很凶的鬼魂,我差点就被直接咬死了,哈哈哈哈……”
刹罗放声大笑起来,春满的脸色则一瞬间变得很难看,喉咙里发出些混沌的声响,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像是被什么掐住了脖子。
“不过没关系,那些欺负过我的鬼,都已经被我杀了,”刹罗欣赏了一会对方惊恐的表情,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道:“你刚刚说老天不长眼,好人不长命。那么现在我问你,如果用你的命,来换我的命,你愿意吗?”
老妇人一张脸憋得通红,慢慢跪倒在地,却既不点头,又不摇头,只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面前的旧主。
“虚伪,自私,无耻,看来人人都是这样的。”刹罗眼睛瞪得滚圆,一抬手甩了她一巴掌,怒道:“我到现在都没杀你,你却连骗骗我都不肯。”
她这话像极了撒娇,语气却肃杀冷硬,片刻后,突然想起来什么,高兴得拍拍手道:
“对了,我听说你还有个丈夫,是不是?” 话音未落,只见内屋的门帘被人从里面掀开,男人苍白浮肿的脸上满是死气,脖子分明已经断了,却还能蹒跚地走出来,沿途滴滴答答,在地上流下一串蜿蜒的黑血。
老妇见状吓得半死,忙连滚带爬地向着屋外跑去,可用力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她又惊又怕,只能背靠在门上,大声喊着:“大黑,大黑!”
可回答她的,却只有门外愈发剧烈的风声,其中夹杂着野猫凄厉的尖叫,一股脑儿地往人耳朵里灌。
“啧啧啧,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刹罗歪着头,“说好了同生共死,可现在看来,你也不是很爱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