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避开阿琊的理由?”
“是啊,”季棣棠故弄玄虚,“他要是知道了,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连我也不一定保得了他。”
说完,他俯下身,用现成的纸笔写了一串地址,交到宁远湄手上。后者低头一看,却发现这个地址有些熟悉,却一时半会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对季棣棠道了声谢,边想边往外走。
她想得太过全神贯注,以至于忽略了背后季棣棠骤然复杂起来的眼神,压根没有一点醉意。
远湄,我没有骗过你,你所思念的那个人,你的妹妹,确实已经死了。只是,她没有像琴圣那样的贵人出手相救,只因执念太深,才能仍以非人的形态,滞留在这个世上 。
你一定不知道,她也问过我相同的问题。我给了她相同的回答,却也心知肚明,这不是你们真正想要的答案。
但这是事实,即便是阁主,也无力更改。
希望你能原谅我。
直到站在了尹府门口,宁远湄才终于想起来,这户高挂着“尹府”牌匾的人家,不就是当日跟云琊一起看到的,那个北境来商的家吗?
门口一个看不见脸的黑衣侍从上前询问了宁远湄的来意和身份,便急匆匆地将她带了进去,似乎病人的病情非常紧急。
刚刚忘了问清楚,为什么到了这里就能知道一切?难道月师兄跟这家的主人,有什么关系吗? 怀着这样的疑问,宁远湄匆匆走入内室。可刚一进门,却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把她逼退出去。
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她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下,才勉强看清床边有一个男子的轮廓若隐若现,几乎与周围黑暗融为一体。
单看那个在黑暗里微微颤抖的背影,宁远湄就能感觉出他是何等的焦灼不安。可与此同时,那男子身上却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虽然一动不动,但宁远湄毫不怀疑,若自己在未得允许的情况下向那边靠近,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斩杀在安全距离之外。
拥有这种压迫感的人,绝不像正道人士,那么操纵傀儡的那个人,会跟他有关吗?
隔着低垂的床帘,宁远湄看不见床上躺着的病人究竟是何模样,但仅从那双紧紧交握的手来看,那人一定对他非常重要。
“主人,您请的人到了。”
领她进来的侍从报完后,便很快退了出去,宁远湄在原地停住,却也无心猜测这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她迟疑片刻,不肯贸然靠近,只谨慎地开口道:“是你找我来的吗?”
话音刚落,房间内倏忽亮起一盏明灯,光线由弱变强,很快将房内一切照得清清楚楚。宁远湄抬袖遮了一下光,听到那人急促道:
“过来吧。”
还是那天晚上听到的声音,却完全没有了当时的温雅和从容,语气中,似乎压抑着深深的绝望与痛苦。
这种绝望,从小见多了病痛的宁远湄早听惯了,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定心,不由卸下了一丝防备,柔声安抚道:“别慌,不会有事,先让我看看。”
说完,她几步行至床边,正欲揭开帘子去探看病情,可刚伸出手去,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按住,再分毫动弹不得。
宁远湄蹙了蹙眉,心中有些不悦,当即偏过头去,想要劝说他配合治疗,却在看清了面前男子容貌后微微一怔,脱口而出道:“长夜?”
君长夜自床边站起身来,没多说什么,只略略躬身,轻声叫道:“宁师叔。”
似乎唯恐声音大一点,就惊扰了卧床休息的人。
“真的是你,”宁远湄极惊讶,却很快按下了心中疑惑,抽出手退后一步,淡淡笑道:“一直觉得你还是个小孩子,想不到一晃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师兄和我都很担心你,你过得还好吗?”
她记得这青年因犯了错,已被月清尘逐出师门,因此未提“师尊”二字,只含笑打量着面前久别的俊美青年。
细细看来,宁远湄只觉得他模样比少时更加出挑,虽形容有些狼狈,举止间却尽是上位者的雍容气度,甚至在他身上,还能看到几分苏羲和当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