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有哪个阁主,”季棣棠大言不惭:“怎么,云公子,除了我,你觉得还有谁担得起这个称呼?”
“阁主,外边好冷,咱们进屋去。”少女分明半个身子已经钻进暖和的狐裘内,却还是央求道,季棣棠自然应允。而云琊直到此时,才发现这条回廊靠里一侧,竟有许多扇紧紧掩着的木门,少女上前轻轻一推,其中一扇门便开了,混杂着暖香的热气和火光自其中扑面而来,映红了门外二人的面庞。
“站在外面吹了这许久的风,还是里边暖和,”季棣棠惬意地松了松筋骨,扭头冲小孩道:“哎,你进不进来?”
许是那笑容太过明艳,又许是那火光太过温暖,促使还站冷风中浑身湿透的云琊鬼使神差般,向里迈出了那一步。
“说吧,来找我干什么?”季棣棠坐下来,喝了口少女嬉笑着端上的茶水,掀起眼皮看他:“每个来琅轩阁的人,都是有所图谋,都是想从我这得到点什么。你呢?云公子,你想得到些什么?”
云琊站在房间中央,听闻此言,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讲,单刀直入道:“我想报仇,你能帮我报仇吗?”
“你是要堂堂正正地战胜他,还是为了杀他,什么手段都可以用?”季棣棠放下茶杯,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是后者,我有一百种手段。但如果是前者,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云琊沉默一瞬,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托,于是道:“我要堂堂正正。我想像她一样,练出一副好身手,你能教我吗?都说琅轩阁主有通天的本事,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吧。”
“拜师?”听到什么非常好笑的话,季棣棠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他已脱了裘,此刻单穿件绯衫,就像一朵在春风里乱颤的牡丹花。
牡丹花边颤边道:“莫非你以为,她是我教出来的?笑话!她天生如此。”
云琊看着他,咬了咬牙,却不说话了。
“所以,你是想修道,还是想修道?云公子,你想杀的那个人,可是靠丹药堆到了元婴呢。”季棣棠敛了笑意,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像在挑剔货物毛病的商人,“虽然你资质不差,可即便从现在开始练起,也到底比同龄人晚了几年。如果再拜不到一个好师父,就意味着没有上佳功法,上佳资源。可能你拿着劣等功法辛辛苦苦练上几十年,也最多不过混到个元婴期的内门弟子。此后受功法所限,修为再难寸进,此生注定只能碌碌无为。
而跟你同岁拜入尊者师门的人,却一个个早早步入洞虚化神甚至大乘,成为九州间首屈一指的大能,甚至连你那修为低微的师父,都只能望其项背,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所以,即便你是块上佳的璞玉,也多半,是要就此彻底埋没了。”
这室内火光映照下,绯衣男子的面容愈发艳若桃李,美得妖异。可说出来的话却冷冽如刀,丝毫也未曾顾及面前少年人脆弱又可怜的自尊。
可云琊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实话。
“我曾听人说起,若论当今道家执牛耳者,非昆梧山莫属。”少年想了想,下定了决心,郑重道:“我要拜,就要拜最好的师父,修最好的道,我必要去昆梧,琅轩阁主,你可能帮我?只要你能帮我,无论你提什么样的条件,我都应你。”
“让我想想,”季棣棠向后一仰,身旁玉雕少女立刻适时地递上腰靠。他捏起下巴,瞧着云琊那双污泥掩映下初窥朗俊的眉眼,仿佛在自言自语:“你的好处在将来,可现在的你,却还一无是处。让我看看,我能图你什么?”
云琊立刻回应道:“我可以替你做事,什么事都可以。”
季棣棠抬手支额,神情慵懒,像极了一类有数条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的大妖:“我并不缺愿意替我做事的人。”
云琊皱起眉头,仿佛在竭力思索自己有何独到之处,能打动面前这铁石心肠的人。他近日里装惯了成人的冷酷模样,如今经屋内暖意一烘,竟难得流露出本该属于孩童的茫然和懵懂。虽有几分呆相,可落在季棣棠眼中,竟显得异常可爱。
于是那绯衣男子扑哧一笑,冲旁侧摆了摆手,少女会意,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