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男子将已然瘫软在他怀中的洛青鸾扛上肩头,随即出手甩出一样东西。出手的瞬间,那东西立刻爆炸开来,在他与君长夜之间爆开一片浓烈而刺鼻的白烟,而随着烟雾蔓延开来,周边生机勃勃的茂盛草木竟迅速枯死了一大片。
其中显然混有毒瘴。
君长夜掩面躲过,随即以掌风挥散了面前那片毒烟。可等到白烟彻底散尽,他再抬眼去看时,却见那二人原先站立处,已然空无一人。
不远处传来雀鸟清脆一声啼鸣,似在催促。君长夜却没有急着去追,雀鸟恼了,俯冲下来要啄他脑门,被君长夜微一偏头躲过。雀鸟一击未果,肺都要气炸了,呼扇着翅膀在空中盘旋一周,见这人仍旧雷打不动,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索性便不再管他,自顾自往那白玉坟冢的方向猛冲而去。
君长夜仰起头,凝视着上空即将拂晓的天色,和在夜色与流云掩映下若隐若现的淡白月光。
“师尊,你说我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他对着月亮开了口,声音压得很低,含糊不清的,浑似梦呓,“我会不会变成跟昭崖一样,那样毫无顾忌,肆意拿捏旁人命运的人?”
月亮当然不会给他答案,君长夜也没期望从中得到什么答案,只是缓缓抬起手,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他将月清尘的画像从飞贞的尸身上取了回来,放回它原本应该存放的位置。如今君长夜抚摸着画像所在之处,就仿佛能从那个远在天边的人身上,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
他终于迈开步子,朝着雀鸟消失之处飞身掠了过去。
待君长夜赶到那个清幽院落外时,院内连成片的参天古榕已闭合了大半。他早就知道,这里是景离为自己打造的牢笼亦或棺椁,而棺椁并非单单指里面的白玉坟茔,还包括外面这整个院落,以院墙和古榕树林各为一层椁,加上坟茔中重重叠叠的七层空间,凑足了九层墓室。
君长夜到时,九重墓门已经自外而内关了两重,院门和榕树阵的通道皆已彻底封死了。他取出封神刀来,一刀将最外围的那些榕树阵尽数拦腰斩断。在成片成片簌簌落地的枯叶断枝中,君长夜提刀踏入内院,却见白玉墓室最外层的大门正在缓缓落地。
君长夜少时第一次在凝碧宫见到这座白玉坟茔时,只觉外部浑然一体,将将一整块上好的羊脂玉最中间掏了一个洞,外围仍是完好无损的,然后倒扣在地上。他本以为这地方没有门,因为关上了就再没有开启的打算,可如今看到了其中隐藏的那扇玉门,却也没觉得有多么突兀。
许是这些年已经见多了稀奇,无论再看到多稀奇的事,都已经不会觉得有多稀奇了。
初见这个地方时,君长夜还觉得,凝碧宫主或许当真是情深之人,因为竟然舍得为了自己夭折的幼弟造墓,而动用这么好的材料。
现在想想,应该是景离当初在建造时就想好了,待他们二人死后,要一起长眠此地,所以无论如何劳心劳力,都在所不惜。
眼看面前那扇门就要彻底闭死,君长夜在门前一矮身,贴地打了个滚,几乎是擦着地面闪身进去,随即以手撑地,向后一倾身子,止住了连续未竭的滚势。
而在男子进入的转瞬之后,玉室的大门在他身后轰然落地。君长夜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发现自己必须要略微躬身,才能不碰到低狭的墓道顶部和侧壁。
而扑面而来的,尽是独属于地底的腐朽和泥土气息。 即便是在睡梦中, 洛青鸾都隐隐觉得浑身如有火烧灼,身下仿佛有个东西,冰冷坚硬,
硌得她怎么都睡不好觉,胸口也闷闷的,好像在提醒她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因为浑身不适,连做梦都总梦到些不好的东西,梦到重新被人抓回了离魂台的熊熊烈火中,于是洛青鸾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然而, 等到终于悠悠转醒,
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全身所有经脉的感觉悉数涌进灵台,清晰无比, 却险些让洛青鸾再度痛昏过去。
不, 她甚至恨不得昏过去,最好彻底睡死, 也好过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