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是这么个有奇遇的道师,偏偏半点灵都修不得,空有一身花架子,走到哪都要人随身保护。这还没什么,以前傻的时候养着也就养着了,茅山宗多一张嘴吃饭也不会垮了,可他竟然不知收敛,对身边人动辄又打又骂,相当不着调,还傲气得很,有得了信上门请他为自家后辈算气运的,若是他看不上眼,竟然理都不理,直接把上门的人拒之门外,还张狂道只算尊贵之人的命格,小人物一概不算,这一下可得罪了不少人,我看玉虚宗主恐怕也为难得很,若我是宗主,早把他赶下山去自生自灭了,哪还留在山上好生养着。”
说话间转眼已到大殿,无数珈蓝烛火即便在白天亦于殿内长燃不灭,光影重重间,将殿外大好天光都照出了几分五蕴皆空渡苦救难的深静幽远来。
殿内有人念:“当观五蕴自性皆空,何名五蕴自性空耶,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无异于空空无异于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此一切法如是空相,无所生无所灭无垢染,无清净无增长无损减……”
入殿门正对外者,端坐有三世佛木胎泥塑,塑像下有一着深红袈裟之人,正背对正门向佛像虔诚而坐,方才从门外听到的经声,想必出自此人之口。
月清尘停在大殿门口,等候般若进去通传,无所事事间又向殿内瞥了几眼,发现其中原来不止一人。
就在此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在殿内突兀响起,打破了原本深静幽远的悲悯氛围:
“大师,我平时这人可能是跟我佛犯冲,最听不得人念经,如今您这心经念得我头晕眼花直想睡觉,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可就先撤了,回去养一下精蓄一下锐,省得到了晚上给您添乱。”
说完,还打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哈欠,以表示自己确实是困了。
“老衲考虑不周,”殿内敲木鱼的声音停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响了起来,“施主请自便。”
“多谢大师体恤。”那声音继续懒洋洋道,“怀远,我看你也困了,跟师叔一道走吧。”
“我没事,”另一道听起来年轻沉稳得多的声音低低响了起来,似乎压抑着什么情绪在里面,“你走吧,我留下来听大师吩咐。”
“随你的便吧,”懒洋洋的那人无所谓道,“我走了,别太想我。” 说话间,他人已晃至门口,“吱呀”一下拉开殿前因年岁久远多少有些老旧的木门,先是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筋骨,又捏着鼻子小声抱怨了一句:“可算出来了,这老和尚真够人受的。”
他边伸展筋骨边走路没个正形儿地蹦哒着下了台阶,猛一抬头与立在门口的月清尘打了个照面,他先是眯了眯眼,紧接着将人从头到尾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一遍,打量完却是一语未发,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因为带了面具的缘故,月清尘也不怕他看出什么,只是对那人方才的眼神有些在意,觉得莫名熟悉。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究竟熟悉在哪,般若那大嗓门就已从门口如炸雷般响了起来:“贵客,请进来吧!”
月清尘依言迈进宝殿。
木门在身后闭合的瞬间,殿内光源只剩了佛前长燃的点点幽明烛火,昏暗之余,恍若将殿内殿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世间红尘万物皆不能侵扰其中。
低低的诵经与木鱼声又在耳边轻轻回荡,伴着殿内空灵回音,让人只觉心神都被殿内幽凉圣洁涤荡一番,不自觉地放轻脚步,生怕惊扰了这一室清宁。
殿内除般若外还有四人,佛下静坐的僧人,他身旁侍立的小僧,轻纱拢面的碧裙女子,以及一位着道家八卦服的半大少年。
见月清尘进来了,那少年先是微微一愣,接着面色一凝,肃然行了一礼,沉声道:"茅山宗玉虚道师座下大弟子怀远见过望舒圣君。"
"是望舒君?"背对殿门端坐的的老僧依旧神色悲悯,紧闭双眸,音调没什么起伏,却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敬意,"老衲身子不便,无法起身相迎,还请圣君见谅。"
"悯生大师言重,"月清尘缓步停在他身后,行了一个晚辈礼,"清尘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