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小怜嘴角发苦:“其实之前陆陆续续也有好多人问过青云山的矿源,其中不乏一些身世显赫的官家子弟。族长说这样下去山头早晚会保不住,与其卖给人家开山,到不如给富豪建园子用;再加上许如柏信誓旦旦的保证富豪只是喜欢建园子,绝对不会做其他事,族长这才同意了。”
楚怀珝闻言皱眉道:“若是买卖,你们可曾与那富豪签过契书?”
“签过。”
顾檀十分疑惑:“既然签了契书,他又为何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违约?”
小怜眼里顿时涌上了泪水,她哽咽道:“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族长在签契时,还特地找了城里的一个教书文人来作证。村里的人识不得个几个字,那文人便当着大家的面将契书上的内容一字一字念出来。确定开园子的契书,族长就爽快的按了手印,可谁知没多久,这厮就开始带着火药开山来了。”
眼里的泪大颗大颗的滑落,小怜强忍着哭声道:“那天夜里,很多农家的田全被砸了,族长气不过,就拿着契书想要找那位富豪评理,接过却被人拦了回来,说我们无理取闹。族长想要吿他,我们连夜找人代写了讼状,可郑大人说那契书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开矿。”
听到这儿,沈枚忍不住插嘴道:“怎么会这样?那个帮你们念契书的文人呢?”
小怜摇了摇头道:“我们找遍了整个书院学社,再也没有找到那个文人,后来村长带人把许如柏堵在了村里,哪知许如柏却是哭着下跪说他也是被骗了,他不清楚富豪是来开山的。可我知道他说的都是谎话,那富豪分明就是他带回来的!”
见她根本止不住眼泪,楚怀珝从怀里拿出一方锦帕递过去,叹息道:“莫哭了,擦擦吧。”
小怜接过手帕,眼底闪过一丝歉意,她喏喏道:“谢谢你。”
将脸上眼泪擦干,她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后来靠近青云山的农地都被砸了,井水也脏了。地里的庄稼长不好,来年收入就会大大减少。无奈之下,很多农人放弃了种地,就直接去给富豪当矿工了。” “做矿工很危险,族长说青云山没被开采过,里面东西杂的很,特别容易出事。” 她轻声道:“我爹就是在上个月的事故中,被碎石埋在山里了。”
此时三人谁都没有再开口。
小怜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恨声道:“如果不是许如柏,刘家村也不会这样,青云山也不会这样,我爹,我爹也不会死。”
楚怀珝沉默半晌,问她道:“你说的那个矿主,也就是富豪,你可知道他叫什么?”
小怜闻言低头思索了片刻道,蹙眉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只知道他姓陆,我爹之前都叫他陆老板。”
离开刘四喜家中,楚怀珝心底的震惊久久不能散去。
通州,陆姓,富商。
若是把这几个词单独拎出来,楚怀珝可能还要费一番心思去详细查查,如今这三个词就连在一起,一个无比清晰的名字立刻闪现在楚怀珝脑海中。
金玉满堂陆陶朱,鸿泰钱庄庄主——陆天翰。
墨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楚怀珝把玩着手中折扇,心思却已经飞到了别处。
见他凝眉不语,顾檀抱臂轻笑道:“二爷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了么?”
楚怀珝闻言摇了摇头道:“按小怜所说,这个陆姓富豪倒是十分可疑。”
“陆姓富豪?二爷是指陆天翰陆庄主么?”
“不,他不太可能,”楚怀珝沉吟道:“陆庄主为人慷慨,早年曾多次散尽千金为百姓,一定做不出做这种事,不过此事应该与陆家脱不了干系。”
“陆家的后辈只有三个……”他思索了片刻,喃喃道:“陆家长子陆熙现下应在京都;次子陆凛向来不喜商事,从不掺和这种买卖;还有一个旁支名为陆峰,这种强盗手段,倒是很像是他的作风。”
“不对,”顾檀笑笑道:“二爷有一点说错了。”
楚怀珝一怔:“哪里错了?”
“陆家不是三个后辈,是四个。”顾檀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