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秦茉喝多了,他深知有异,即刻赶来。
秦茉有多能喝,他亲眼见识过。
青梅酒馆内,她替燕鸣远挡酒,被数十名江湖豪客围拢奉觞,仍谈笑自若,连饮百杯,容色不改,无懈无怠,教人心折。
区区一场寿宴,能让她“喝多”了,要人接应?
起初,他与四名护卫登门拜访,说是来寻秦家姑娘。
贺家人见东杨等人个个体壮结实,身负绝艺,心中害怕,说去禀报。
不料,听到翎儿的那一句带哭腔的呼喊——“姑娘……醒醒啊”,五人互望一眼,同时往里冲,受到阻挠时,毫不迟疑动上了手!
贺家八卫各有所长,贺老三家的仆侍岂是他们对手?两三下已被打趴。
当东杨、西桐在前引路,南柳、北松滞后护送,容非神色凝重,迈开长腿,径直穿过竹木花影,昂首而入。
宽肩窄腰,昂藏挺拔,青白衣袍简单朴素,那一张如玉雕琢的脸却似拢了十里风华。
气势不在于衣饰的精致高贵,而是浑然一体的气度。
当贺祁要碰到秦茉时,为首的东杨闪身而上,一手将他提开;而西桐则抬脚踢飞护卫,扶起倒下的翎儿。
这一刻,容非从发凉的石桥护栏上抱起秦茉,看她试图挣脱束缚,听见他的声音后,懒洋洋张开双眼,笑中带泪,环上他的脖子。
那份信赖感,既让他心头温软,又痛得无以复加。
他抬目注视贺祁,寒声发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我……”
贺祁早已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的七叔,家族中地位超然的七叔,怎就……跟他心爱的姑娘有了牵扯?
且秦茉俏脸上的柔柔一笑,何曾出现在他眼前?
翎儿滚落拱桥时崴到脚,见形势扭转,忙一瘸一拐行近,悄声垂泪解释:“容公子,贺少东家他……不知放了什么药物在姑娘的汤羹里,导致姑娘犯困……而且,咱们的马车平白无故坏了,他也迟迟不肯备车送姑娘,还执意让她留下……”
她额角高高肿起,瘦削脸蛋挂泪,睫毛湿答答倾垂,秀气面容惹人怜,哽咽的语调更让人揪心。
见她豆绿衣裙又是泥巴又是血迹,而秦茉的随云髻歪歪扭扭,淡紫绸缎上衫和银丝马面裙,也蹭了些灰,容非登时火冒三丈。
居然以卑劣手段妄图欺辱他的人?且不止一回?
但这件事,当众抖出,不论对秦茉还是贺家的声誉,均大有损伤。
他身为家主,又即将与秦茉共结连理,不宜把事件闹大,只能私下了结。
他向东杨眼神示意,东杨手一松,贺祁猝不及防,跌落在地,摔了个屁股开花。
贺家家丁群情激愤,有的认出容非,震悚之际,慌忙奔入内请贺三爷夫妇。
其余不明真相的、里长和其他商家带来的会武之人纷纷摩拳擦掌,打算上前护住贺祁,分别被高大威猛的东杨、西桐,以及眼神阴鸷的北松斜斜一睨,均吓得不敢前行。
容非不怒自威,淡淡扫了贺祁一眼,眸光森然且锐利,似乎能在他身上戳出洞。
贺祁手脚微颤,面露惧色。
他自幼最怕族姑祖贺依澜。贺依澜去世后,新任家主的七叔不再像幼时那般,友善对待他们侄子一辈,也逐渐变得严厉冷峻。
现下,掌控大权的七叔有意无意一瞥,教他背脊冒汗,如裹了一层鳔胶。
他宁愿被对方踹两脚或被护卫打一顿,也比这种阴森森的目光要来得舒坦。
良久,贺祁深觉坐在地上太过丢人,奋力爬起,硬着头皮作揖:“七叔,这……这是个误会。”
他那句“七叔”声音不大,夹带颤抖,可周遭之人听得一清二楚。
翎儿露出惊惶之色,而离得近的客人顿时哗然,随后开始交头接耳。
“让一让——”
贺三爷与夫人挤开团团围在周边的宾客,见容非突然出现在家中,已震惊难言,再看清他怀中之人,竟是他们原定的儿媳妇时,更张口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