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点点头:“不错,起初,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
“可......领主身死之后,灵河确实解除了一层禁制,河水依旧能够倒映心事,扰人心神,但的确也有一些看不清的东西从灵河地下逃了出来。”
“我并不知道逃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会被镇压在灵河之下,但不可否认的是,从那以后,妄川真的变天了,变成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地方。随处都是作恶多端的邪祟,他们好像没有意识一样,本能地毁灭一切。”
“领主最终是死于你父亲的心腹手下,魂魄被关在冥灯当中,永远不得解脱。若不是回头救我,他本不必死。所以,是我间接害死他的,他是因我而死。”
周以光喉咙发紧:“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中间具体发生过什么?”
周衍点点头:“那个时候,我不甘隐姓埋名躲在南地,既然知道了自己有这个本事,便开始修习此道,小有所成之时,已经仇家遍布天下。寻仇的人太多,我力有不逮,领主几次三番搭救我。”
“那一次,我们二人被团团包围,冲出重围后,我们又被另一拨人包围。显然,第二拨人不是冲着我来的,他们是冲着来的,可那个时候,我们二人都已山穷水尽,无再战之力。我能从他们讲的话当中大致知道,他们是鬼王的人,我眼看着他们控制住领主,领主慢慢消失在我眼前,灰飞烟灭,唯一闪亮的一点神魂被嵌入冥灯当中。”
“他们没有伤害我,但是带走了冥灯。”
“领主弥留之际,求我帮他在办一件事,这是他求我替他做的第二件事。他求我想办法救他出来,不然,妄川永无宁日。”
“后来就是现在的样子了,果真,领主死后,河下的东西就跑出来了。”
“第二件事?”周以光隐隐觉得,事有蹊跷,并非他有意偏袒鬼王,但以他对自己父亲的了解,父亲觉得不会无缘无故干涉虚妄之川的是,更不会滥伤无辜,所以周以光是心存疑惑的,“这么说......之前他还让你帮过忙?”
周衍点头:“有,大概是在他第三次救我之后,他求我帮他办一件事,那是他求我办的第一件事。其实他提出要求之后,我反倒放心了。至少,我知道了他救我的原因,既然那事儿我能办,就能偿还恩情。”
“只有我能潜入灵河水下,他要我帮他去河底拿一件东西。”
“那是一件破旧的法衣,在河水当中浸泡了很多年也没有腐朽,我并不关心它的作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将法衣拿给领主,便自行离开。”
周以光以手扶额,他的脑子有点乱:秘密的暴露,灵河,邪祟,法衣,冥灯,同样觊觎着冥灯的白九郎......
这些事情之间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偏偏周衍搅局搅得稀里糊涂,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所以当时究竟发生过什么,只能慢慢去考证。
“好吧”,周以光起身,也一并将心不在焉的周衍从竹舟上拉起来,避重就轻道:“轻松点,走吧,我们先出去,先去找冥灯。你带着我,把我当人质,直接去夜都七大殿,别说一盏冥灯,我天光殿当中还有另外八百盏,一并送你也无妨。”
这回,周衍反倒开始犹豫了。因为一旦离开这里,情况就会变得不可控,结局也难以预料。恐怕,只有在梦里,才会永无纷争吧。
“现在就走吗?”
周衍有些惆怅。
“怎么,舍不得走了?”
周以光早就清楚聚散无常,神情坦然。
周衍不在说话,手上捏了一个诀,风云骤变,两人衣袂纷飞。以他们二人所乘之小舟为中心,四周的景致由远及近向他们倾倒坍塌,远处的山岩坠落深渊,崖边的树木化为飞灰,天上的星辰就地消散,这本应声势浩大的一切,此刻却发生得无声无息。
一切坍塌毁灭,都发生在无声之中。
周以光与周衍并肩而立,静静看着这一切。
不过须臾之间,坍塌绵延到他们周围,他们二人连同小舟,一并坠入深渊,再醒来时,睁眼所见之景,已经是那片熟悉的荒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