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茫浓雾,水声潺潺。
他阖上眼,身形跌进漆黑阴川之中,暗藏在河中的无数怨魂厉鬼立时一涌而上,将那道绛衣身影啃噬的干干净净。
一根金簪陷入不见天日的河底,淤泥把它的光泽掩埋殆尽。
寥寥前尘,几许残生,皆数散去。
这浮沉大道,再无闻旸。
※※※※※※※※※※※※※※※※※※※※
前尘卷终了w 窗户被风吹开,屋内烛影晃动刹那,倏的隐灭。
闻瑕迩独坐在昏黑中抱着膝发怔,据君灵沉被叫走去说亲已过多时。他心乱如麻,在这屋中等待的功夫,脑海中已生出许多荒诞又后怕的念头。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动静。他以为是君灵沉回来了,下榻便要去开门,房梁上空却突然响起窸窣的瓦片声。
若是君家的人必不会无故走屋顶,闻瑕迩立刻止了动作,悄无声息的来到窗边关注着上方的一举一动。一道黑影极快的从院中廊下掠过,往外行去,闻瑕迩略作思忖便翻身出窗跟了上去。
他与那人隔的距离不远不近,他跟了好一会儿,待跑到了一片有些荒僻的海边时,前方那人才停下来。那人面蒙黑巾,一身夜行衣,先是四下打量一圈,见无人之后便在原地蹲下,埋头于草丛中。
闻瑕迩隔着灌木丛看不清那人究竟是在做什么,便飞身上了前边的一棵树扶着树身坐下,定睛朝下方看去,见那人正在徒手扯着生长在草丛里的花,连根拔起毫不手软,边扯边咒道:“害人的东西!全部除了才好!”
竟是个女子的声音,说话间还将手中拔起的花尽数丢弃进不远处的海里,星月之光笼罩平静海面,映照清那未来得及没于海中,被蹂躏的残破不堪的淡紫花束。
却是蓦尾。
闻瑕迩喉结滚了滚,割断了衣袍下摆一角,将自己整个面部包裹只露出两只眼睛。
下方那姑娘还没察觉到他,只一心拔着蓦尾,动作悲愤不已,好似恨毒了这花。很快那方生长着蓦尾的草丛便变得一片狼藉。
闻瑕迩见此,平生头一次心中对蓦尾花生了几分怜惜之情。他前思后想,确定自己包裹严实后便从树上跃下,在离蓦尾半丈的地方站定,说道:“一个姑娘家大晚上在这处晃悠,怕是不妥。”
那姑娘闻声并未立刻从草丛里抬起头来,顿了一下才站起了身,眼神在闻瑕迩身上扫视一番后,道:“你是何人?”
“这是临淮君家。”闻瑕迩模棱两可的道:“你觉得我是何人?”
姑娘目光停在他面容上,道:“和我一样偷摸进来的人。”语气格外的气定神闲,并不觉自己此刻有何不妥。
闻瑕迩被噎了一下,旋即清嗓道:“我是君家的弟子,姑娘半夜来此行迹可疑。”他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下方狼藉的花草,“做出此等事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姑娘听罢竟是冷笑一声,抬手扯下面上的黑巾,露出一张清丽面容来,“我是来你们君家求亲的贵客,难道连赏一赏这虚无缥缈间的花也没资格吗?”
闻瑕迩道:“你就是来君家求亲的人?”
“我乃桑岛木清许。”女子索性不再遮掩自己的身份,“今日来君家求亲,理应是你们的座上宾。”
闻瑕迩默了几息,试探着出声问道:“那这亲,你们求成了吗?”
木清许神情淡淡,“未成,不过也是迟早的事。”
闻瑕迩眉心一跳,他实在无法想象君灵沉和眼前这个姑娘拜堂成亲携手入洞房的画面。他眼光幽怨的盯着木清许,木清许像是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蹙眉道:“你这么盯着我作什么?我不过是拔了几只花罢了。”
闻瑕迩话在喉间滚了许久,只得出一句:“你和他……不合适。”
木清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谁?”
闻瑕迩心中酸意翻涌,“君灵沉。”
木清许一听,白皙脸庞瞬间红了起来,却不是害羞,“我怎么可能和他那样的人合适!”木清许恼羞成怒,“我有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