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嵩今晚根本没出现。他只派了个人对奚咏传话,只说是军营中的郎中只有一位,且今晚事务繁重,不敢惊动可汗,还请奚咏回去,第二天他一定赶来。
军营重地,闲人难进。不得已,奚咏便上了山,打算寻点药草先熬着,给沃小蕊喝下去。为此,他走遍了这座山,身上尽是划痕和土渍。
闻琦年听完了解释,冷冷地闭上了眼,心中一阵悲凉。
次日,两人为沃小蕊在茅屋后制了一座新坟,立下了简单的墓碑,又放了一盏清水,借以作为酒水,权当慰藉她的在天之灵。
在新坟前默默站了片刻,闻琦年通身乏力,刚欲离开,却忽然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只堪堪拉住了奚咏的衣袖。
“式玉?”
奚咏没料到,沃小蕊之死竟然能让闻琦年丢了大半心神,情绪极其低沉,一探,脉搏十分虚浮。
他抿紧了嘴,将闻琦年打横抱起,妥当地置放在了小床上。
知道闻琦年的难过之处,奚咏便低头将少女的衣角掖了掖,一字一句地说:“你别伤神了,我现在就去军营。”
定要找到沃嵩。
见闻琦年疲惫地闭上了眼,奚咏向屋外快步走去,墨发扬起,抬手一把拿起了桌上的玄剑。
山脚下,义柯的军营中,士兵来往频繁,纷纷收拾着物具,像是要撤军了。
奚咏站在营门外的树下,手中提着长剑,一身暗兰灯笼锦青衣衫随风飘舞,乌黑的眼眸沉沉看着门外护卫。
营中走出了一人,正是精神爽朗的沃嵩。
他悠悠地走向奚咏,简单行了一礼:“奚公子,昨夜小的没能出来与你相见,实在失礼。”
“勿要再说这些,”奚咏的声音很冷:“我问你,你究竟还想不想见沃小蕊?”
沃嵩眼珠一转,皱眉说道:“在此驻扎了一月,梧桐城也宣告破城,眼下大宣国的援军将至,可汗已经决定撤兵,军中事务过多,郎中实在请不去了。还请公子帮小的多多照顾一下小女,日后必有重谢。”
他客气地絮絮叨叨着,眼角忽然瞟到了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剑,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啊呀呀——这是做什么——”
沃嵩抬起了眼,看见奚咏冰冷如刺的眼神。
眼前俊秀的公子轻声说:“讲实话。”
“好好好,我说,我说。”
沃嵩望了望营门内的护卫,却发现他们不知在何时被叫走了,只得无奈地笑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对奚咏说道:“她一个黄毛丫头,活下来也就罢了,何必要来寻我呢?”
沃嵩也不再隐瞒,只摊了摊手说:“我身在军营,哪里是个小女子能跟着进来的?”
“那你为何连见她一面都不肯?”
“唉,小的就直话直说了罢,”沃嵩叹了口气,轻轻把颈边的剑尖拨动到一旁,神色诚恳道:“一个女儿,身子弱,长得又不算美,可汗看不上,拿来有什么用?她那性子,只会拖累我。”
奚咏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昨夜,沃小蕊已经死了。我们把她葬在了后山。”
“死了?”沃嵩一愣,淡淡说道:“那还真是要多谢公子为她下葬。”
“你一点也不伤心?”
“伤心?”沃嵩像是没有了耐心,直接说道:“我跟着可汗,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破村子的村长,而是堂堂军师!哼……过往三十多年当真是埋没我了。今后,义柯大军横扫九洲,我还愁吃穿不成?想要多少个子女,都不是问题。”
奚咏静静地说:“你把儿子带在身边就是因为…”
沃嵩涎着脸,直截了当地打断:“不错,儿子当然不一样,我的儿子是拿来传宗接代的!女人,不论是妻妾,还是女儿,又能有何用?以后多的是啊!”
他的嘴脸张狂丑恶,若是沃小蕊泉下有知,不知会做怎样的感想。
见奚咏默不作声,沃嵩又试探地露出了笑脸:“奚公子,你是不知道昨天我们可汗有多欣赏你,他向来惜才如命,对我们这些奴才都好得不像话,何不来与我一同为可汗效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