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远眼睫一动,不出一声地跟着她叩头。
楚家先祖在上,我于小鱼非楚家血脉,今大逆在此,缘于身旁不归。
望先祖见证——
我与不归同归。
不归恭恭敬敬地磕了头,随后起来,脚步沉缓地迈向偏殿。
她还记得九岁时由舅父带进去的场景。她跪在蒲团上,仰着脸看那上面的“楚易月”三字,不觉慈爱,只觉冰冷。
“阿姐?”
“嗯?”不归回过神来,梦醒一般上前去,“鱼儿,这回你不必拜,这是我母亲。”
她去取一旁案上的香,点了三根,慢慢跪下,没有祷告。
他默不作声地和她一起跪下:“我得跪。”
不归也没有说什么,执着香拜三拜,楚思远在一旁叩三次,她便起身去把香刺入香炉。
不归吁气,刚一转头,左眼淌下了一道泪水。
楚思远连忙起来扶住她:“你怎么了?”
不归呆楞地刮过一指的泪水,忽然觉得左眼有些酸疼,不由得按住了泪流不止的左眼。
“不归?不归!”
不归又楞了一下,心想,你怎敢直唤我的名字?
视线模糊了一瞬,头脑发热。从他扶住自己手臂的接触开始,周遭都着了火。
这是怎么了?不过给母亲上了香……
不归神志一凛,按住敏感的异瞳厉诘:“香有问题!鱼儿,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然而他已吸摄入了不少的香,伸手抱住了她。 “别过来……”
姚蓉瑟缩着后退,神智摇摇欲坠。
她对眼前这年轻人的印象只在当初琼林宴上的几眼,只记得宰相之子,前途无量,却不像冯家公子锋芒展露,而是温文儒雅。
但谁知君子与小人的差别能有多大呢?
她看着他抓着衣襟朝自己踉跄而来,惊恐得不住往后,却已穷途。
他眼睛压抑着什么,抑到极处眼睛发红,愈加叫人生畏。
姚蓉撞到神坛,慌乱之下抓过东西胡乱砸去,破了声,漏了怕:“不准过来!”
他也不躲,被砸破了额角,流下了细细的红丝。
他眼睛还是温润的:“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姚蓉神智逐渐散乱,脚下越站不稳,身体越发热,心底越恐慌。
这里就是个坑。
她如履薄冰四年,还是要被吞噬了。
他已来到了她面前。宫殿外也已有了沉重脚步声,她认命地滑落在地面上,说不清了,什么也洗脱不开了。
刘采仲忽然拔下她头发上的一支素簪塞到她手里,带着她的手,用力地刺向自己的胸膛。
姚蓉猛的一抖,抬头时撞进一双克制隐忍却又温润的泛红眼睛。
他握着她的手再刺深一寸,直到簪子没顶才用力地拔/出。
血溅在她的手上,烫得叫人颤栗。
宫殿外的人已经赶了进来,伴随着刻意的惊呼和猎杀的眼神:“丽妃娘娘!刘大人!”
混乱之间,香被掐灭,香气被迅速驱散,而那暧昧的气息没有散,如蛆附骨地环绕着瘫软在地上的一对年轻男女。
姚蓉已经听不见别人怎么说,她手里还握着滴血的簪子,怔怔看着眼前捂住伤口的书生。
“微臣胆大包天,意欲冒犯娘娘……”他跪在地上,指间淌着血,重重地磕过额,血珠迸溅。
“一切事端在我,与娘娘……无关!”
她忽然想起来了。
琼林宴不是初见,在更早、更早的年岁,她见过刘家公子。
那时她还跟在表哥身边打转,总角无忧。有一回撞见表哥和其他公子相坐,她也不怯,福过身一笑,拎走了屋里的一只画眉。
那个时候……几个公子里,只有一个少年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