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二人沉默一瞬,便听甘长青道,“老臣多日未及梳洗,恐冲撞圣颜。”
“皇后娘娘说了,都不重要。”外头的声音尖声尖气叫人听得心里甚是发毛。
甘幼辰上前扶住案前的人,后者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你自在此静候,我去去便回。她现在要见我,便就是还有所求。”
“父亲小心。”
“嗯。” 甘长青行出的时候, 仍是兀自理了理自己衣衫, 这才跟了公公一并往寝宫去。一路宫中戒备森严,比之先前更显出不同来。
“尚书大人。”耳畔有声音响起,“早闻尚书大人早年间也是有武有谋,不知大人看这宫中布防, 可还合适?”
“呵。”甘长青却是打那守卫身上收了目光, 笑道,“倒算不得合适。”
公公挑眉, 声音更尖利了些:“那大人以为如何?”
“此乃皇宫, 老臣又能有何见解?术业有专攻, 便就是问起, 也不该是问我这一介礼部之人。”甘长青不瞧他, 只抬首可见寝殿就在前头, “不过是觉得,这帝王之城, 本就凌然正气, 确然不需得这般戒防,反显小气。”
说罢人已经朗声笑着拾阶而上, 余下人愣了一刻, 忽而回过味来, 你了一声, 却终究没有再寻他说将。
说是官家有请,只一进殿门就看见萧皇后端坐其内,甘长青自然不会意外, 礼数还是周全。
萧氏瞧他一眼,也是客气:“哎呀,这是那个不长眼的,叫礼部尚书大人这般形容?来人!”
“是!”
“端了水来,与尚书大人好生梳理,莫要叫陛下担心。”
甘长青立在那里,只等着这唱戏人当真端了盆子来,便就依言收拾了一顿,复又站好了。
萧氏满意叫人退了,也没赐坐,只端了茶水吹了吹,懒声道:“大人来得不巧,陛下方才想要见你,喝了药,又睡了,便就本宫与你说说话,你觉得可好?”
“老臣自洗耳恭听。”
“瞧瞧,这便是见外了不是,”萧氏饮了茶水,蔼笑道,“说起来,皇儿与甘家是有缘分的,此前本宫还有与陛下提过,将甘家女儿选于皇儿为妃,毕竟打小也是常有走动,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娘娘抬举,甘府的荣幸,只小女福薄,配不上太子殿下。”
“甘尚书这是说的什么话?甘尚书是朝中重臣,又是与陛下一同打过天下的人,甘侍郎年少有为,陛下常有赞赏,甘家在大合,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何来配不上?”
这话却也没想他会回答,萧氏只继续道:“陛下言说会考虑,本宫还曾满心欢喜等着呢,不曾想,竟是尚书大人瞧不上我皇儿,亲进宫来退了,可是有此事?”
“小女顽劣,打小娇宠惯了,娘娘不会喜欢。”甘长青面色不改。
“喜不喜欢,你又如何晓得?”萧氏放下茶盏,缓缓踱着步子下来,“啊!本宫想起来了,甘家是打小定了婚约的,听皇儿说是商贾之后,可是当真?”
“是。”
“那就不晓得是哪家这般有幸,竟是叫尚书大人这般上心记着了?”
甘长青眼前闪过宫服一角,萧氏已是近前,心下好笑,口中却自无起伏:“甘家重诺,既是婚约,自当遵守。哪怕是乡野村夫,小女亦嫁得。”
“哦?”萧氏眯起眼来,“乡野村夫亦嫁得?怕只怕,那乡野村夫不似寻常农户。”
“娘娘说的什么?老臣不明白。”
“本宫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甘长青却是不会买账,轻轻摇了摇头:“娘娘误会,老臣年纪大了,当不得事,还请娘娘明示。”
“那可真是可笑了。”萧氏猛然提了声,“甘尚书!”
“老臣在。”
“甘尚书当真不说吗?!”
“娘娘想要老臣说什么?”
萧氏盯紧了他,面上已是不好看,口中咄咄:“那一年,左丞相辛仲正承太师位,胁迫陛下立嫡立长,率众臣死谏,彼时本宫念你未有出言,想来甘尚书定是明理之人。只不想此番甘尚书也想走上那辛仲正的老路,想要左右朝纲,乱我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