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放我走。”
木行水别过眼没有瞧她:“衣服会有人送来,外头不好,你不许走。”
太多人命令过她,可这一次,却险些叫她落下泪来。
木行水当真没有允许她出去,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竟是足足过去了半年。
每日里他会来唤她吃饭,带她采药,她便陪他捣药,种药,倒像是过成了寻常人家的夫妻。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玛依娜便就兀自怔住,说起来,他们这又算是什么关系。
很晚的时候,玛依娜坐在窗前,有侍女很贴心送了药膳来与她,告诉她今日谷主要去后山,不陪她用饭了。
她点头应了,忽而想起除夕之夜,甘幼宁与她说的话来。她是北唯哈来的,并不晓得大合的习俗,只甘幼宁告诉过她,逢节的时候,姑娘们故意抹了脸去见心爱的人,跟他表明心意,若是对方答应了,就会替她抹去脸上脏污,寓意纵是容颜毁坏,亦会不离不弃。
她伸出手来,上头还有些微习武的薄茧,这半年来待在谷中,竟是快要连刀都不会使了,这茧子也淡了许多。
表明心意啊……
玛依娜瞧了瞧外头月色,终是站起来,往后山去。
月色下,那人蹲在一株新蕊前,神色平淡,是他一贯的模样,许是听着脚步声,男人回过头去,目光一闪,落在了她脸上,便就顿住。
“我有话与你说。”
木行水没有反应过来,似乎是有些狐疑为何她会突然过来,他记得自己应该已经吩咐过侍女了。
只是一瞬,他仍是缓缓站起来,走了过去,停在她面前:“好。”
玛依娜不擅说话,可他似乎更不擅长,不过没关系,本来就是她要先说的,于是,她扬起头来,努力笑了一下:“木行水。”
“在。”
“我知道你带我来,是不想我被外人指点。这半年来,我过得很宁静,很开心,谢谢你。”玛依娜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木行水,我不想做个傻子,我爹告诉过我,喜欢就是喜欢,心,永远要自由的。”
浅淡的眸光慢慢凝在了她身上,印入眼帘的脸上,不知用什么画了几道灰痕,入耳是熟悉的清泠声音:“木行水,我知我并非善人,亦非清白之人,可我爱你,是明明白白,没有一丝污渍的。”
木行水的瞳孔明显地震动,只见得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颗心,原本是死的,现在它重新活过来了,只为你一人。你若是要它,便就是你的。你若是不要它,我还会重新收好,此生不复再提。”
“我……”木行水抬起手来,似是想替她抹去那脸上脏污,可临到面前,却停了下来,“你……可否先回去等我?”
月色清凉如水,一切有如无声,静默消逝。玛依娜眼中酸涩,险些笑出泪去,可她明白,有些事情,终究是争而不得的,他没有替她抹去那尘埃,便也就是将她这颗心重又密封罢了。
“好,我明白了。”一挥手,玛依娜便就转身往外去,“对不起。”
那背影萧瑟异常,木行水端立一会,有些无措,后知后觉中,胸如洪钟,直冲灵魂。
原来,不过一厢情愿。
玛依娜抬起眼,竟是觉得,一切当真结束,没有预兆,也没有过程,远处还有子规轻啼,这药谷,她待得太久了,是时候离开了吧。
“玛依娜。”
有声音似从天边来,未待回首,她便就被人从后环住,耳边有微热,熏了半边脸颊,玛依娜立时怔住,只觉紧扣的手指被人轻柔抚开。
“对不起。”男人的声音,缓缓带了些沉滞。
“你……”玛依娜低头瞧那握住自己的手,不敢回身去看他。
木行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抱着她,许久,他听见怀里人出声笑了起来。
木行水:“……”
玛依娜轻轻摇了摇头:“不用对不起,是我强求。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会错了意思,叫你为难。你……你不必与我道歉,也不必如此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