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昇屈指敲了敲桌面:“可仅凭这一点, 想拿人——还远远不够。”
罗居正向前一步道:“如何不够?有一件事, 你就不觉得奇怪?这个火刑犯杀的都是奸恶之徒,可他又怎么知道那些人行过奸恶之事?受害人的脑门上又没写着‘恶人’两个大字。可若此人是在度化院,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只有对着度化院的和尚, 人才敢袒露内心的阴私。”
林昇点头, 却又缓缓道:“的确如此, 不过,火刑犯杀人,回回都是在空地挖一个深坑,填桔梗干草,点火后把人扔进去, 如果他是个手脚不便之人,真能够一个人做完这些还不留痕迹?”
罗居正蹙眉:“会不会是……他有别的帮手?”
林昇不语。
静默之际,忽然有个声音在外间响起。
“林家的四丫头不是和那个火刑犯照过面么,直接让她去清泉寺指认嫌犯不就得了?”秦王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进来。
期间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林昇,见其面色如常,毫无异样,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上回林昇自行离开,秦王还颇有几分心虚,生怕他是察觉了自己给他下药的事,一连几日都没有踏足刑部。
罗居正摇头,叹了口气道:“听说那个火刑犯擅长易容术,当日林四姑娘所见,肯定不会是他的真面目。”
秦王摸了摸下巴:“这案子的确是有些棘手。”
他一顿,想到什么,忽然扫了一眼屋内道:“对了,怎么没看到七映?”
林昇抬眸:“他出去办事了,王爷找他有事?”
“事儿倒没有,”秦王道,“就是方才我的人去西坊拿酒,回来禀报说在那儿看到了七映,我还想他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青天白日的就敢跑去偷懒……”
另一头,小鱼和林雪已经坐着马车到了西坊。
眼前的就是京城西坊,事实上,西坊不是坊,而是一条横贯西市的长街,此处可以说是白天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各式各样的小摊,食物的味道和热气扑鼻而来,耳畔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吆喝。布衣平民,儒衫书生,偶尔有头戴帷帽的贵女捏着帕子施施然走过,引得前前后后的行经之人略微顿足。
马车行得不快,却也走马观花似的,如浮光掠影。
小鱼还是头一回到西坊。
这儿和京城其他的街市不同,可以看到许多的异族人,当中以胡人和翟人居多。有趣的是,这些外族人往往都穿着大齐的衣服,而有很多大齐人却在这儿都穿着胡人的服饰。
林雪见小鱼攀在车窗前头,看得聚精会神、两眼发亮,不禁抿嘴一笑。
“瞧,那就是百香楼——”
小鱼脑袋一歪:“这名儿怎么听起来跟……”
“什么?”
她忙捂了捂嘴:“什么都没有。”
二人下了马车,进到百香楼,上了二楼落座。
一楼大厅与二楼贯通,二楼桌位都凭栏而放,如此,坐在楼上的客人就能一清二楚地看到楼下的情形。
一楼中间是一个圆圆的木架台,有个西胡人正站在那儿变戏法。
此人就是阿使那。
小鱼此时才发觉,这楼里上下大多是西胡人。
林雪低声道:“这儿是西胡人常来的地方,阿使那你还认得么,上回在佐家的那个……听说他每年进京,都会给京城的西胡人带不少货,而且每次就都住在百香楼。”
小鱼看林雪一眼,愈发觉得有些不对劲。
“三姐从哪儿知道的这些?莫非你以前常来么?”
林雪对上小鱼乌溜溜的眼睛,暗中咽了口唾沫,一笑道:“不过都是道听途说罢了。”
小鱼本来还想再问,忽然听到底下传来一阵喝彩声,心思便给勾了过去。
林雪当即大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阿使那从耳朵里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绸带,绸带当空一飘,随风铺开,竟然化作了一缕红色的烟雾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