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听得不耐烦,做豆腐攒学费怎么了,哪家不送小孩去上学?
他妈但凡有一点本事,也不用累死累活,说到底,还是自己太笨,怪不了别人。
现在人都死了,还来翻这些旧账有什么意思,要他偿命?
丁二倒是有一点愧疚,但也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
他三个儿子都结婚了,老大家的今年还生了一对双胞胎,一家10口人,挤在两间小小的铁皮房里,转个身都困难。
再加个老娘,还不得发人瘟。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确实很无奈。
八叔又问:“你们这样做,就不怕家里的小辈有样学样?”
丁大眉头竖起:“他们敢。”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都这样做了,他们还有什么不……”
丁二打断八叔的话:“八叔,你想让我们怎么办?”
“不是我想,是你们自己想想该怎么办。你妈怕你俩受继父的气,守寡七十多年啊,一直挺着没再嫁,你们还这样对她,也不怕天打雷劈。”
丁大说:“八叔,你说得像我们一直没养过她一样,我们不养,她早饿死了。”
“她养你们还差不多”,村民们七嘴八舌说开了。
以前镇集市还在的时候,丁婆婆一直绣鞋垫去镇上卖,有时候能卖一二十快钱,有时候运气来了能卖一百多块。
一个瘦巴巴的老太太,吃得少,也没什么购物欲,还不是把钱全部给了儿子。
两个儿子呢,买了肉都要趁老娘去镇上摆摊的时候才吃。
自个儿吃得红光满面,老娘饿得面黄肌瘦。
逢年过节也不见给老娘买件新衣裳。
像个什么样子? 丁家兄弟被大伙儿说得下不来台,只好承诺给老娘风光大办。
下午就去隔壁村请司仪过来主事儿。
其他被草棚子掩埋的村民可没这么好的待遇。
一家老小死得整整齐齐。
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实际上这些村民基本上都不是被草棚子压死的。
草棚连着积雪压下来不算太重,顶多把人砸晕,除了个把凑巧,其余都是活活冻死的。
很难想象他们昨晚到底有多绝望。
草棚外冰天雪地,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草棚内,横梁不堪重负,随时要垮下来。
当草棚终于压下来的时候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在昏迷中死去还算幸运,中途醒过来更惨。
家人的尸体就在旁边。
自己的手脚都冻坏了。
想求救,走不了,爬不动。
想呼叫,用尽全力发出的声音全部淹没在风雪里。
村民将尸体挖出来草草烧了。
至于挖出来的粮食,全村按人头平分,总不能让大家白出力。
温如昫分到三斤粮,他两斤,卫延一斤,村里算是承认了他老婆半个村里人的身份。
卫延拿到属于他那一斤粮还挺惊喜,很多村民看他不顺眼,没想到这种事还有他的份儿。
温大山一家自然也分到了,一家三口,一人一斤,温芳芳气得又在屋里摔摔打打好一阵,凭什么别人都是分两斤,她只有一斤。
也是这时,大伙儿才注意到赵家的房子被温大山给占了。
村里人大多迷信。
发生了灭门惨案,都觉得挺不吉利的,下意识的避着赵家走,有时路过也是步履匆匆,绝不多看一眼。
没人知道温大山几个什么时候搬进去的。
都已经搬进去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儿,非亲非故的,你去占人家的房子,亏不亏心?
温大山还庆幸自己英明睿智、当机立断。
要不是搬得快,这次死的人说不定就有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