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他们会说胡话,却不会说谎。撒谎是需要智商的。
“粉糖……粉糖。”女孩子目光呆滞,念叨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嘴里的巧克力吃完,便伸出手去把没剥掉的糖纸从嘴里掏了出来,揉成一小团,口水都流出来了。
“粉糖是老师的,我们没有。”方才那男孩子怯生生地说话了,这个男孩虽然行为谈吐与十四五岁的年龄依旧不符,但说话显然比女孩更利索。
白纨素连忙打开手机,调出林纨的一张证件照:“这个老师你们见过吗?”
女孩子盯着照片,机械地摇了摇头。一直躲在她身后的另一个男孩用一片迷茫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里似乎还包裹着些许恐惧。
“这是李老师。”还是刚才那说话利索些的男孩回答的。
白纨素眼睛一亮。李老师……他说的就是李晓依吧?
“不是李老师!”那个一直没说过话的男孩突然说了句话,把白纨素吓了一跳。
“就是李老师。”
在三个孩子不停转动却茫然无措的眼神里,话题戛然而止,周围潮湿发霉的空气恍如静止的死水一般寂静。
两个男孩子谁也没有再反驳谁,这令白纨素判断不清他们的话谁的是真、谁的是假,她也无法运用行为分析去揣测他们此时的心境。
但林纨在这里的名字叫李晓依,这点却是对上的。也许她在善育苑的时间很短,不是所有的学生都记得,尤其是智力有严重缺陷的学生。
白纨素当机立断,把那个眼神明澈些的男孩拉到身边,将剩下的巧克力都塞到了他口袋里:“李老师是你的老师?”
男孩一边低下头剥着糖纸,一边喃喃道:“李老师,是带我们打工的老师。”
“小妹妹……”一个男声仿佛贴着耳朵响起,把白纨素吓得惊叫一声,险些从地上弹了起来。
她猛然回头,是周鹏站在那里,分明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但他的身影逆着光,整张脸完全沉入了漆黑的阴影之中,脸上的表情含混不清。
这让她寒毛直竖。
青天白日,并没有风暴和雷雨。然而白纨素看着阴天之下的那片晦涩阴暗的人形,心跳如同擂鼓,惊魂不定。
“别给孩子随便吃外面的东西。他们常年服药,对很多食物是有忌口的。”周鹏温和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对不起。”她听见脚步声悉悉碎碎,微一侧头,那些孩子可能出于对园长的畏惧,都不见了踪影。
程若云当然知道白纨素在干什么。他返回周鹏身边,站在周鹏与白纨素之间,默契地打破了这种令她紧张的气氛。
“孩子们常年用药,学校供得起吗?”
周鹏似乎把刚才的事情很快抛开,不以为意。背着手踱起了步,口吻云淡风轻:“我们学校的用药倒是免费的,都来自于善款捐赠。药厂跟我们之间有长期合作,他们接受一些孩子在他们那里打工,学校就可以免费用药。”
说了几句,又长声叹息,抿嘴摇头:“学校虽然审查严格,也有限制人数,但低年级的孩子越来越多了。生活不能自理又不能打工,护工和老师越来越少,这学校不知道还能撑几年。”
原来老妇人所说的“打工”是这样的意思。程若云饶有兴味地问:“孩子越来越多,消耗岂不是无底洞吗?这是家什么药厂啊,他们这样资助就不怕赔光?”
“鑫阳制药。是一家著名的慈善企业。”周鹏把双手揣进了白大褂的口袋,用眼神指了指走廊另一端,“前面就是办公楼和学生宿舍,我们去办公室里谈吧,请。”
穿过这条长长的走廊,白纨素看着漆黑斑驳的铁丝网,心中整理着方才获得的讯息。
姐姐在这所学校做的很可能是管理员一样的工作,负责带孩子们前去“打工”。
打工的地方是一家叫鑫阳制药的药厂。
林纨拥有姣好的容貌和不错的学历,来到A市这座霓虹喧嚣的水泥森林,本是准备谋一个大公司白领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