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旻握着她的手, 好半日功夫才松开,又说道:“不知怎的,朕心里就是有些不踏实。也罢, 待祭祀一完, 便快马加鞭的回来。”
两人又说了几句没要紧的亲热话,陆旻方才离去。
苏若华立在大殿门口,目送皇帝背影远去,才转身慢慢走回寝殿。
昨夜值守的是露珠,她上来搀扶着苏若华,低声问道:“姑娘, 皇上这就走了呢。听闻,因旱情严峻,民间百姓们都盼着尽快下雨,所以朝廷十分重视这次祭祀,连许久不肯出宫的太后娘娘都一起跟了去呢。”
苏若华淡淡说道:“祭祀其实也未必见得有什么用处,然而眼下最要紧的是安抚人心。一旦发了民乱,那可比旱情糟糕百倍。”
露珠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又道:“对了,昨儿夜里,听闻太妃娘娘发了头风,连夜请了太医院的院判过去诊治,寿眉宫一宿没消停,不知道此刻好些了没有。”
苏若华听着,微笑道:“那可更好了,今日她必定是不能出来的。”
露珠听不明白,苏若华也并不解释,只说道:“伺候皇上起来的早了,还有些困乏,回去再睡会儿吧。”
露珠点头,服侍着苏若华重新睡下。
苏若华躺下,虽知晓今日必定不会太平,但心中却十分平静,才合上眼转瞬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睡梦中只听外头似有吵嚷之声传来。苏若华略皱了皱眉,没有睁眼便问道:“露珠,出了什么事?”
话出口,却并未等来露珠的回话,她倏地睁开眼睛,却见身畔竟是空无一人,而外头却不时传来吵闹之声:“这儿是乾元殿,你们怎敢乱闯!你们就不怕皇上回来,治你们的罪么?!”
苏若华心微微一沉,情知事情上门了,倒也并不慌张。
她坐起身来,就要穿衣,只见春桃急匆匆走了进来,满面惶急之色,才进门便说道:“姑娘,不好了,慎刑司刘公公带了人过来,说要搜查乾元殿!”
苏若华蹙眉斥道:“这儿是皇帝的寝宫,谁给他的胆量,竟敢来此地搜查!”
春桃将头摇的拨浪鼓也似,说道:“我们也是这样说,可刘总管根本不听啊!带了人硬往里闯,根本拦不住。皇上不在,御前侍奉的人大半跟了出去,余下这些人实在抵挡不得。”
苏若华心中略一盘算,便说道:“伺候我起来,我去瞧瞧。”
春桃连忙替她穿衣,跪在地下替她系鞋带时,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苏若华察觉出来,轻轻笑道:“你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在么?”
春桃抹了一把眼睛,说道:“姐姐,这些人怎么就是不肯放过咱们呢?”
苏若华笑了一下,只叹息道:“因为,这里是皇宫。”
苏若华麻利穿衣梳头,待收拾整齐了,便同春桃一道出去。
走到院中,果然见慎刑司的刘总管领着一群太监,气势汹汹的站在阶下,正同露珠、芳年等一众乾元殿的宫人对峙。
露珠、芳年虽面有惧色,却一步也不肯后退。露珠更说道:“刘公公,这里是乾元殿,是皇上的寝宫,你这样带了人大张旗鼓过来滋事,不怕皇上回来责问么?敢说,皇上才离宫,你们就一个个早起反来了?!”她话音轻柔,用词却是狠厉,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果然有几个生出了惧色。
那刘总管统领慎刑司多年,什么风浪不曾见过,怎会被她这几句话吓退,笑了一声,说道:“苏姑姑,您也别拿这话来瞎我,我这也是奉命行事,秉公办差。您若怨恨,可千万别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
苏若华淡淡一笑,说道:“刘公公,您这话倒是离奇。您带了人到乾元殿生事,却说是奉命行事。皇上与太后娘娘都不在宫中,您这又是奉了谁的命?难道这宫里,竟还有人能如此不识规矩,皇上不在就要犯上作乱么?”
刘总管看着苏若华面上笑意温婉,一双眼眸却锋利莹亮,吐出的话来,更是分毫不让,一字一句定要让自己背上一个肆扰乾元殿、犯上作乱的罪名,不由点头暗暗叹息:这苏若华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从前朝过来的老人,果然临危不乱,言谈行事又如此老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