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旻没有言语,忽然他长臂一揽,将苏若华扯了过去,牢牢抱住, 把自己的头埋在了她的怀中。
苏若华先吃了一惊,但旋即安定了下来。
露珠在外侍奉,眼见此景,恐皇帝力大弄伤了苏若华,便想过来,却见苏若华向她摆了摆手,便停了下来。
感受到怀中男人轻微的颤抖,苏若华心中漫过了一抹怜惜,她抬起柔软细腻的小手,轻轻抚摩着陆旻的背脊,低声道:“七郎心里难过,今儿晚上就在这儿安歇吧。一觉醒来,看着清晨的太阳,就什么都过去了。”
陆旻在她怀中,闷声切齿道:“朕要灭了她九族!”
苏若华一时无言,片刻方才轻轻说道:“皇上才处置了钱家,又办了林太后的迁坟事宜,立刻就要大开杀戒,恐要惹朝臣不满。”
陆旻咬牙道:“朕不知……朕竟被她瞒哄了这么多年!那几年,她待朕不过寻常,朕对她也无甚母子情分,然而想着母亲过世那年,她还算照拂一二,朕念着这些旧日的恩义,方才对她颇为礼遇,算作答报。然而,朕却没想到……”话至此处,他猛地一抽气,将苏若华抱的越发紧了,方又说道:“她竟然害死了母亲!内侍省来报,母亲腰后有黑斑,乃是服用了过量的苦参所遗。苦参久服,会损人肝脏,天长日久,自然妨碍寿数。朕思来想去,母亲当年在宫中默默无闻,谁会来加害她?她日常服用的药食都来自内侍省,不会有差。唯一不是官面上的东西,便是那老贱妇所赠的各种补品……”
苏若华默然,这些内情她早已知晓了,然而夜半听着陆旻那压抑着苦痛的嗓音述说往事,心底依旧是激愤难平。
然而她明了,陆旻心中的痛苦,不知是自己的几倍。
陆旻说了些话,忽然抬首,双眸乌黑莹亮的看着她,淡淡问道:“若华,朕没说是何人何事,你怎么知道的?你……早就知道了么?”
苏若华轻轻一顿,说道:“皇上,今日是林太后迁坟的大日子,恭懿太妃自缢之事,臣妾已然知晓了。臣妾虽不知恭懿太妃到底为何寻短见,但这两者之间必有牵连。皇上夤夜来寻臣妾,又讲了那番话,臣妾大约也猜到了些。”
陆旻喟叹了一声,原本宽阔的肩松垮了下来,他低声说道:“这宫里,幸而有你,幸亏有你,不然朕连个说心里话的地方都没有了。”
苏若华只觉这话不好接,便没有言语。
陆旻半晌又道:“若华,明儿朕便下旨封你哥哥做护军统领,再传召你姐姐入宫陪你待产。朕绝不会容许,有人伤了你,又或者拿你腹中的孩子做文章!”
苏若华看着丈夫笃定的神色,不觉动然一笑:“七郎放心,我不会有事。”
低声细语,两人便偎依在了一起。
翌日清晨,陆旻上朝,便下了三道圣旨。
一道是敕封苏廷授为护军统领,领把守皇宫一职。
一道则是册封苏家长女苏若云为恭惠夫人,入宫陪侍贤妃待产。
第三道则是再审苏家的案子。
三道圣旨降下,朝廷为之震动。
第一个跳出来不答应的,当然就是赵太尉,理由无外乎苏家尚是戴罪之身,虽蒙天恩赦免,但案子并未翻过,起复其子入朝为官,大为不妥。
这赵太尉经过前头苏家的事,越发的嚣张狂妄,只道整个朝堂已在己掌握之中,越发的不将皇帝放在眼中,公然在朝廷之上顶撞陆旻,甚而说出陆旻宠幸奸佞,任人唯亲,提拔外戚,颠倒纲常。
然而,这话便有些可笑了。
毕竟,他赵家也是外戚,还是大周朝势力最大的外戚。
若是外戚不宜为官掌权,那他赵太尉是否应该第一个挂印?
时日如今,诸王公宗亲对于赵太后及赵家,已是十分不满,虽不愿与其正面冲突,但也总想使些绊子了。
当下,以西平郡王陆斐及大将军霍长庚为首,附和皇帝的决意,霍长庚更称苏家在蒙古为朝廷平叛立下大功,苏廷授及苏若云都是有功之人,皇帝嘉奖有功之人,那是理所当然,并非为外戚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