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去给方知祝扫墓。
牧鸿舟也想去,但一直没有机会。
他托人询问过方知祝的墓址,但有关方知祝的所有死亡信息都被封锁了,护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他发现似的。
他又一次拉下脸去请求张明,张明依旧用官方的语气表示抱歉:“牧总见谅,我也只是受人所托守规矩办事而已。”
所托何人,不言自喻。什么规矩,他不愿深想。
“下次吧。”钟意婉拒了,“下次有机会再带你去见我外公。”
牧鸿舟浑身一震,头皮发麻,突然而至的悲哀几乎将神经撑破。
以前钟意千方百计撒泼耍赖地要带他去她外公家,他以各种理由拒绝,最后归结成一句,下次吧,下次有机会再去。
他总觉得一切都还有下次,一切都还有机会。他没有料到方知祝走得那样突然,更没有料到钟意更加决然地离开。
牧鸿舟浑身战栗,他下车追过去,看向钟意的目光很难过,甚至有些悲哀:“小意,我那时候......”
钟意摇摇头:“都过去了,不要再提那些。”
牧鸿舟的眼睛垂了下去。
“我已经原谅你了,也决定放下过去了。”钟意看着他骤然亮起的眼眸,微微一顿,
“但是我需要时间。牧鸿舟,我也在努力。” 钟意站起身, 在墓碑上轻轻摩挲,片刻后转头对张明说:“走吧,今天下午辛苦了, 这三年来也多亏您关照。”
“请别这么说, 这是我的本分。”张明站在她左边,与她错开半步的距离,两人在夕阳将至的傍晚缓缓走下山。
他们说这话,张明问起她的毕业后的打算, 钟意想了想,说:“或许会回国吧。”
她综合了很多方面的考量,个人感情因素只占部分比例。
她在英国那边接触了好几家公司, 本来都是建立在双方设计理念能够互相包容的前提下,但大一些的公司框架严格难以施展,小公司的生态环境不够。
钟意觉得与其折中妥协, 不如单干。而如果自己开公司的话,回国是最好的选择。
张明点头道:“国内的人脉和资源都是现成的, 你可以安心搞设计, 不必为其他事情费神。”
他注意到钟意憔悴的脸色, 关切道:“怎么了,最近压力很大?”
有压力也是她自找的, 钟意笑了笑:“没有......好吧, 有一点。”
她在张明鼓励的目光下继续说道:“有一个人, 他对我很好......就是他对我太好了, 我却没有办法给出同样多的回应,这样的不平等让我觉得压力很大。”
这个人是谁他们心照不宣,张明并没有点破,他说:“所以你不希望他对你这么好, 对吗?”
钟意犹豫着点头,又随即摇头。她叹了口气:“没有不希望,只是我不想看到他面对我时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希望他为了我牺牲那么多,搞得那么累。”
“我问你,你会因为方董对你好而感到压力吗?”
“当然不会,他是我外公。”钟意愣了愣,“我的外公当然对我好了,那是亲情,和其他感情怎么能类比?”
“但是方董并不是你的监护人,从法律上讲他对你没有任何抚养责任。基于这一点,他从小到大在你身上付出的金钱和精力,还有那么多的爱,你觉得理所当然吗?”
钟意眸光微颤,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如果你认为亲情是理所应当,那么爱情也是理所应当的,由此产生的行为都是施与者出于自愿的主观意识,所以不求回报。
而作为承受者,你不需要觉得有压力,因为爱与被爱都是人的本能,坦然接受就是最好的回应。”
张明接着问道:“以前你对他好,是为什么?”
“因为喜欢他,就忍不住对他好......”钟意脸颊微红,试图给自己找补,“其实也没多好,我经常欺负他。”
“你希望他因此而愧疚有负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