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鸿舟往门梁上看了一眼,没有看见水桶之类的东西,开门进去了。
钟意面前放了几本相册,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岁的兜兜”,“两岁的兜兜”......总共六本,一直写到“六岁的兜兜”。
每本相册的封面都是她当年过生日的照片,从粉雕玉琢的小白团子到娇俏可爱的小公主,她从小漂亮到大,万千宠爱众星拱月,头上戴的生日皇冠每年都不一样,世界在她眼里是爱的粉色。
钟意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我在A市出生长大到六岁,六岁那年我妈妈去世,我爸带我去了A市生活。”
钟意从未和他提起过她的母亲,这是她心里的一道疤。如今突然说起,牧鸿舟嘴角笑意僵住,有些不安地看着钟意。
“有传言说我妈是被我爸谋杀的,”钟意翻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合照,“你听说过吧?”
“......那些都是传言,不能当真。”
牧鸿舟当然听说过。钟连海落马后,有关他的八卦流言漫漫扬扬满天飞,其中传得最厉害的就是说他早年靠女人上位,麻雀攀高枝,发达以后恩将仇报杀妻夺权,这种狼心狗肺的恶魔简直死有余辜。
那段时间凤凰男这个词被再次拎出来大吵特吵,牧鸿舟强迫症似的一遍遍地刷社交论坛,恐怖地发现钟连海和方碧薇的故事开头与他和钟意是多么的相似——富家女爱上穷小子,天真烂漫遇上野心勃勃,在一起时轰轰烈烈,离开时悄无声息。
牧鸿舟清楚地知道钟意不是方碧薇,他更不会是钟连海,但他仍然感到恐惧。他仍然伤害了钟意,他害怕遭到命运相同的反噬。
“是真也是假。”钟意把一个厚纸包推到牧鸿舟面前,“我妈飞机失事是意外,但如果我爸没有婚内出轨,她根本不会踏上那列航班。”
牧鸿舟把纸包拆开,抽出里面的一沓照片,刚看完几张就放下了,抖着手不愿再看。
“继续。”钟意坚持要他一张一张全部看完。
牧鸿舟看完了,颓丧地坐在椅子上,视线涣散,粗重的呼吸在安静的书房中起伏。
“我爸骗了我妈,骗她的钱,骗她的感情,今天说着爱你一生一世,第二天就出去和别的女人约会......”
钟意木着脸,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只是眼睛很红,“他是个人渣。”
牧鸿舟抱着她,肩膀抖得厉害。
钟连海伤害的不止一个方碧薇,还有他自以为保护得很好的钟意。对钟连海来说,爱情只是生活的调剂品,可是用来享受也可以拿来利用。
方碧薇出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追究航空公司以及偷拍狗仔的责任,理性过后才是感性的难过,难过以后再陷入自我感动——瞧,我还是很爱我的妻子的,她死后十几年我仍然戴着婚戒。
方碧薇要求忠诚,钟连海力求平衡,他们的婚姻注定是一场悲剧,谁料天公也不作美,这场悲剧的结局过于惨烈了一些。
牧鸿舟紧紧抱着她,他说不出话,对此时的钟意而言,一切安慰或者保证的话语都是苍白的。
钟意任他抱着,低低地叫他的名字,“牧鸿舟。”
“嗯。我在。”
“我相信你不是我爸那样的人,”钟意看着腰上温暖精壮的手臂,“但是我怕成为第二个我妈。”
她转身抱住牧鸿舟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胸膛,声音烫在他心口,“你一定要好好对我,不要让我变成我妈好不好?”
骄傲如钟意,当年家里出了事她对他只字不提,如今却愿意把所有不堪的过往撕开给他看。牧鸿舟不知道她独自咽下了多少苦才重新对他敞开心扉,但是他知道,以后不能让钟意再受一点点委屈。
他声线紧绷,很认真地说:“好。”
“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一定要告诉我。”钟意吸了吸鼻子,攥着他的肩膀,“如果你出轨了,我一定会杀了你。”
牧鸿舟眼眶发烫,“好。”
再多海誓山盟华丽词藻都显得空洞,钟意对他提出要求,他无条件答应,无条件以身相许,无条件爱她一辈子,她只要听到他说一句好,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