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度偏执_作者:起阿夏(173)

2020-07-29 起阿夏

    冬去春来,宴听识得华姒五月有余时,宴府迎进了一位年轻娇艳的妾室,是宴大人近日的心头肉,出身低但颜色好,仅比宴听大五岁而已,竟生生成了他的小娘。

    宴听心中不悦,但也未有半句微词,左右这府里也无人在意他的感受,无非是用得上他的时候,还想起家里有他这么个嫡长子罢了。

    那位小娘约摸是姓赵,宴听仅在家宴上见过两次,兴许是因为得宠,极是飞扬跋扈,连如今宴府的主母她都敢出言不逊。不过这位续弦的宴夫人出身大家,懒得同她计较罢了。

    他在府里不欢喜,便日日都极早的进宫去,不待到皇宫门禁,绝不回府;好在宫里还有个华姒公主,天真烂漫的,哄他逗他,倒叫宴听心里多了一丝安慰。

    六月中旬,已进初夏。

    连日来都出着太阳,晒得人心慌,终于阴着天气轰轰烈烈地下了场大雨,凉快了些许。

    华姒午间在外面玩儿水,稍稍淋了点儿雨,沐浴过后换了身衣裳,有宫女抱着她寻来太子书房,说小公主无论如何要来找宴公子,要他给她讲故事。

    宴听无奈,然还是应了她的央求,寻了些志异讲与她听;直到华姒趴伏在软榻上睡熟了,宴听这才继续看自己的书。

    但他万万没想到,府里如今正闹得天翻地覆。

    戌时过半刻,宴听回了宴府,却惊了一瞬:

    他这院子向来冷清无比,如今却灯火通明的,人来人往,在乱七八糟地往外搬什么东西。

    旁边哭着一张脸的贴身小厮见宴听回来,赶紧跑来向他禀告:

    “赵姨娘说想住公子您的院子,她前不久怀了身孕,老爷事事都依着她,又说父命大过天,想必您也不会不同意,根本就没找人给您报声信儿,径直就把咱们院儿里的东西搬到西苑去了。”

    宴听面色一寸一寸地沉了下来。

    ——只是想住他的院子这么简单吗?

    还是为了宣告主权,向所有人昭告她赵姨娘有多厉害?说到底,不过是看他没有生母仰仗好欺负罢了,这府里好院子那么多,她不去夺几个弟弟姨娘的,也不去抢他那个嫡母的,如何就非要他这个院子不可了?

    这样明目张胆的折辱,父亲居然还同意了。是他成日里不声不响,她觉得他好欺负,所以率先拿他开刀?

    宴听只觉得悲哀,自己和他幼时已故的生母,他们都悲哀。

    宴听双手垂于身侧,双手握拳。

    这时候正屋又传来一阵不小的喧闹声,宴听方才提起步子往前走,从那正屋里直愣愣扔出一个物体,“怦——”地一道沉闷声响,落在宴听面前。

    少年垂下眸子看去,霎时瞳孔微缩,眼中尽是不敢置信:

    那个被弃如敝履的物件儿,分明是他已故生母的牌位。

    当初晏家没落至极,没办法迎娶高门小姐,高不成低不就地,只得娶了宴听的母亲,一个从七品官家小姐过门。整个晏家,明明自己也无有多高贵,却整日里看不起这个媳妇儿,动辄便欺辱她,以至于宴听出生后没多久,他的生母就郁郁而终。

    宴听自幼时失怙,生母的牌位被移到宗祠以后,他无有一件母亲留下的遗物,这才私刻了一个牌位,日日供奉,当成一个念想。

    ——如今却落得这样的辱没。

    他蹲下身子,把那个牌位捡起来,捧在怀里,眉眼早不复平日里的清风朗月,反而阴沉暗涌。

    宴听站得地方离门口不远,甚至能听到屋里那个女人尖锐狂妄的叫喊:

    “摆个死人的东西做什么?冲撞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脏死了,通通扔出去!”

    “轰隆——”

    半空一道惊雷闪过,沉闷了一晌的天又开始打雷,落下些细细密密的雨丝,随后越来越大——

    屋里那个女人还在颐指气使,宴听心中万般痛意委屈,手心快掐出血来,想破了脑子,竟想不出如今有谁能帮他。

    他咬紧了牙关,整个身体都气得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