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暖黄灯光下微微眯眼,伫立原地停顿了片刻,抬脚离开。
南思阮回到宿舍一气呵成洗完澡又搓完了衣服,借了许露的手机给顾向野转账晚饭钱,拎着高考必背小本子走到宿舍外的阳台。
外面风声作响,她披着湿润的发站在走廊上,一口气背了遍《逍遥游》,默默夸了句南思阮你真的很牛逼,奖励自己偷瞄了眼手机。
对面发来了一段语音,她有些做贼心虚似的调小了音量,放在耳畔。
少年沉缓懒散的嗓音伴着风声入耳,撩的人耳廓发麻。
她耳尖有些发红,就听到对方嗓音动听地说——
“——你转少了两块钱。”
南思阮几乎听到了心碎成渣渣的声音,艰难把手机从耳边放下,就见到少年又发来一条。
她冷漠点开,对方嗓音低沉带笑,像诗句里漫漫烟雨画卷般舒展地指责道——
“阮阮,你是不是又想占我便宜。”
“.......”
南思阮愤愤按下转账点了数字2又回删,想了想按了个3后输了支付密码,觉得和对方沟通简直就是件消耗寿命的事情,把手机塞进裤兜垂头翻到化学方程式一栏苦兮兮开始硬背。
裤兜的手机震动两下,少女忍了忍,叹了口气又伸手拿起,看着对方发来的语音通话按了接通。
“我转了你三块——”她先发制人哼道,“你别想讹我。”
少年那边默了一秒,随即低低笑了句,问:“你在干什么?”
南思阮愁眉苦脸看向那侯氏制碱法,歪头想了想恶意道:“我说完你马上给我答,接不上你就是个弟弟——侯氏制碱法的最后一步是什么?”
顾向野几乎没有间隔停顿:“碳酸氢钠加热分解。”
南思阮眯眼又飞快的道:“先通氨气还是二氧化碳?侯氏制碱法食盐利用率达到了多少?”
“氨气,百分之九十六。”顾向野说,“珍惜和年级第一的聊天时间,问点有价值的。”
“.......”南思阮默了默,“挂了。”
“等等。”顾向野尾音带点笑意的懒,说,“你背你的,别挂电话。”
南思阮也不知道对面什么毛病,想想也没阻碍到自己什么事儿,乖乖边通着电话边碎碎叨叨地念。
“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她念叨着,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其实我觉得陶渊明还挺渣的...说出这种狗话让他那十几个没饭吃的孩子怎么办...”
少年尾音微倦,半晌缓缓应道:“嗯。”
“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说起来我一直觉得这段是《蜀道难》的败笔来着...有强行升华那味儿了...”
“好。”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
....
她续续边背诵边穿插一两句吐槽,对方在那边有一句没一句应着,到最后少年那边声音渐小,归于平静,呼吸略浅。
她渐渐意识到少年的回应被呼吸声取代,缓慢放轻音量,继续埋头背着。
晚风温柔不少,一轮蛋黄明月挂在深邃夜空之上,南思阮背的有些困倦,稍稍停顿了会儿,试探道:“顾向野....你睡了吗?”
没有回应,晚风轻柔撩起她耳廓的发。
少女微微抿唇,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挂断电话,又就着晚风稍稍默背了一会儿,合上小册子,看向那一抹被风吹散的云月,原地停住,歪头想了想,开嗓说话。
“顾向野,你很过分欸,”她轻声说着,又没忍住笑出声,“你南姐姐在走廊站到腿断,背书背到头晕脑胀——你居然听睡着了。”
语音的界面小话筒声量上下浮动,少年呼吸在她耳畔微响。
少女终究还是个话唠,没有听众依旧忍不住叭叭地讲:“——你今晚也很过分,我都努力找话题活跃气氛了,你还拆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