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放狠话的经验不多,言语极其理智地拎清楚二人的关系,嗓音却出卖了她藏在眸底的纠葛不安,声量欲轻,几乎要吹散在晚风之中。
顾向野静默慢慢听着,看着对方的头越说越低下,手指不受控地放在身后揪着,眉间皱了皱。
“南思阮,”他看着小姑娘就差写在脸上的愧疚,嗓音沉了些,“你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
南思阮简直觉得浑身血液在这一秒内彻底凝固,脚尖都跟着有些发麻,道歉的话张口就要讲出,就听到少年牵带点不爽的声音又传来。
“——我喜欢你,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问。
风在这一刻停滞,夜空有星际决堤散落在云层下。
南思阮大脑运转卡壳,杏眸微张,对上少年偷藏了星辰的眸心跳漏了数拍,半晌缓缓发出一个音节:“....啊?”
顾向野轻啧了一声,抬手揉乱少女的发,耐着性子继续:“我喜欢你,对你好,都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所以,”他顿了顿,语气放平了些,看着她的眸缓声道:“你不用管,也别愧疚,知道没?”
少年身后有乔木叶落,远处是长鸣的车和摇曳明暗的路灯。
他的话一字一句清晰明白,落入少女莫名揪紧又翻腾的心口上,激起点点涟漪。
她怎么能懂。
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看向少年的方向,咬了咬舌尖轻声回答他。
“....知道了。”
凌晨一点,广州城未眠的人自此又多了两个。
南中校外的学生宿舍,女寝五楼的阳台晃悠悠了一小点儿灯光,远处看像颗倔强的星星挂在漆黑夜空上。
少女短衣短裤,月光下露出白皙的一截皮肤,正站在阳台的水槽边用旧牙刷来回搓洗着一件白衣服上道道暗红的痕迹。
还是不能完全洗掉。
南思阮几乎要绝望了——鬼知道这件破衣服是什么材质,她的校服短裤用水泡一泡再就着洗衣粉搓一搓就焕然一新,这件外套几乎要被自己搓皱巴了还依旧坚|挺.....
南思阮叹了口气,又想起了刚刚回到宿舍的一幕。
沈青敷着面膜,瞅见她进来时脸都僵了——问她家里是不是珠江新城有三套房,能把这件衣服用来挡姨妈。
她提心吊胆地试探了下价格,对方动用了两只手来给她比划这件外套价格后面跟着的零的个数。
她恍然明白,顾向野为什么说她欠他的下辈子还不完。
把她卖了都赔不起她踩脏的那双鞋加上这件外套。
少女长长叹了声,忍着小腹一点闷酸的感觉,继续就着月光埋头接着洗外套....
珠江新城。
花城汇凌晨一点仍然有点点灯光,在夜色里摇曳着斑斓。
在这里不止三套房的顾向野回到家冲了个冷水澡,点点水珠顺着发梢低落到肩膀上。
少年熟练捻着烟卷,站在阳台上弹了弹烟灰,看着广州塔一点儿光亮半晌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
真是操了。他想,他差不多该疯了。
不然怎么会在那姑娘惨兮兮告诉自己她没带卫生巾时,下意识心里泛起一点愧疚。
愧疚自己居然没随身准备着那玩意儿。
他又想起了——少女殷红的唇,卷翘的睫毛和粉红的鼻尖,有些茫然地却又强撑着对自己说:
“——知道了。”
知道。
知道个屁。
他阖上眼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静静缓了会儿,咬着烟垂眸,有些无奈地摁了摁太阳穴,从裤兜里翻出手机找出了傅亦安电话打过去。
“喂。”
“...小姑娘来例假,有什么要注意的?”
南思阮一夜没睡,和白外套大战了七八百回合后被打趴下,又被数学套卷摁在地上摩擦。
她带着高三学子普遍获得的战利品——眼下乌青,哈欠连天地混沌走上楼梯,照例是班上第一个到的,直直走向图书角拿喷壶给小绿植喷水,和它们共同进行片刻的光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