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又记起许多事。
她的病情,两年前就被查了出来。
一直瞒到现在。
段凛想起那天男医师的话,话语里有叹息:“中间我们建议过很多次,让她告知家属,但她一直央求我们代为保密,还签了免责书。其实,在去年那会儿病患的病情就很严重了,事情拖到现在,也确实应该告诉你们。”
去年六月。
段凛回忆。
他去医院看她,是深夜。她哭得很凶。
阮瑜那时的哽咽还刻在记忆深处,再记得深一点,连当时她睫毛上的泪都清晰分明。
——“这几天别人问我,没事吧,我都说,没事,真的没事,放心好了。”
——“其实,有事的,我,我有事的。”
她在哭。
他以为她只是。担心手术。
段凛的视线落回病床中央,没蹙眉,神色很平静。过于平静。
一寸一寸,从阮瑜的手腕看向她的脸,定在她安安静静阖着的双眼上。
生日那一晚,她抬脸看他,弯起一点眼睛。
眼底亮着微光,想了想,认真许了两个愿望。
很简单。
——“身体健康,开开心心。”
探视室外,邵立看了一眼时间,犹豫几秒,还是打算走近提醒。
刚靠近隔间的玻璃门,见段凛的眸光仍在屏幕上,神情冷淡,情绪未明。
而下一秒,邵立忽然听见他开口说了句什么,很低缓。
听清后,邵立不可置信地猛然驻足,表情从未有过的震惊,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半小时后,两人回住院部的地下停车场,车内的司机已经打完一个盹,问:“凛哥,咱是直接去摄影棚吗?”
“不急。”段凛回。
车还没发动,车窗被摇下。邵立见段凛摘了口罩,从烟盒中滑出一支烟,低头咬了。
他咬着未燃的烟,问:“介不介意?”
邵立忙回不介意,又仔细看一圈停车场,车很少,没人,顿时放心。
“我能要一支吗?”司机也有点犯瘾,笑问。
以往段凛不抽烟,连闻到烟味都蹙眉,司机这两年跟着他,一直没敢当面抽。
这回好了,司机欣喜地接过段凛的烟,又自己摸出一个打火机,先殷勤地给他点上。
邵立看段凛咬着烟,俯过身,低眼,借火点烟。
接着靠回座,乳白色的烟气勾缕蔓延,绕过他淡漠的眉眼。
不知道想起什么,段凛微微仰了下颌,眉宇蹙起一瞬,喉结滚了滚。
凛哥最近抽烟抽得厉害,邵立心里急,但不知道怎么劝。
事情是从那天开始不对劲的。
邵立至今还记得,阮瑜出事那天,当晚段凛和阮瑜父亲在私人会所见了面。阮正平刚从医院回来,他是直系亲属,医生把什么都告诉了他。
阮正平走后,邵立进包厢,刚巧撞见段凛从眼前几张纸上抬起眸光。
那个表情他真的忘不了。
那一幕,段凛的神色是冷的,但曈眸漆黑,眼眶很红。
不像哭。红得像一把刀开了刃,刀锋割开皮肉后染上的那一线血色。
邵立又回想起刚才段凛在探视室里说的那两个字,心里直震。
他说——
“求你。”
光棍节这天,阮软被周萱拖出了门,参加高中同学会。
同学会办在市内的餐厅里,十几个人吃完饭,又转场去KTV,喝酒唱歌扯皮。
中途阮妈给她打电话:“你少喝点酒,别回来又吐一屋,听到没有?”
“知道了妈,放心!”
KTV里吵得要死,有人在嘶吼高唱“一个人的夜我的心应该放在哪里”,她打完电话回包间,就被一个同学塞了瓶啤酒,吼:“朋友一生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