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退出去,又拿着把二胡悄悄进来。
友情给楚留香弹了一首《二泉映月》。
凄凉的曲子流淌而过。
楚留香叹了口气,醉眼朦胧的看向一旁的临月。
此时他神思尚在。
他看着临月那清秀的脸庞,恍惚间又想起了当时她说“楚留香喜欢虞泽”时那笃定的样子。
临月姑娘在这里这么多年,应当见惯了悲欢离合,各种缘分。
他心想。
带着醉意开口。
“临月姑娘,倘若你发现你心仪之人同你心里想的不一样,你当如何?”
“怎么说?”
临月停下拉二胡的手,略带怜悯的看向楚留香。
分分合合的情侣见的多了,还没在一起就分了的还是第一次见。
“这……”
楚留香无意识的转着酒杯,斟酌着道。
“他是富商的儿子,我起初以为他只是性子骄纵,心地还是好的,但是刚刚……”
“若他性子真的极其恶劣,公子你也不会在这儿借酒消愁犹犹豫豫了吧?”
“……”
楚留香不说话,眉头紧锁,手中的杯子快被他玩出花来。
“你说的是,但是……”
“他惩罚下人,都是那些干了私德败坏的人,但是手段……也着实太残忍了些……”
楚留香顿了顿,觉得这个比喻有点不恰当,但是一时间又想不出更好的说法来,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
“比如明明只是小偷小摸,发配就行,可他偏偏先打个十几大板,将人打个半死,这种刑罚,对那个家丁来说……为实太重了……”
“他可曾这么对待过无辜之人?”
“应当……没有吧。”
楚留香想起了玄水楼的规矩——从来不杀无辜之人。
虞泽是玄水楼的人,那么这条铁律应当是遵守的。
但是楚留香很快又起了另一个忧思。
那么无辜又由谁界定呢?
小偷小摸不算无辜,杀人犯法也不算无辜。
山匪为了金银杀人,的确是罪不可赦。
但是如果一个心地赤诚的少年为了报仇杀人,那又该如何对待呢?
面对这么多不无辜,但是罪孽并不相同的人,虞泽又会如何呢?
应当……是一棒子全杀了吧……
楚留香心里乱糟糟的。
原本被刻意忽略的事情在顾惜朝点出虞泽本性的那一句话后,通通被翻了出来。
他突然想起了深夜、莎车国那一具惨白的尸体。
那日在虞泽走后。
楚留香曾回到皇宫看过亚孜的尸体。
十四岁的少女面上满是惊恐,喉间的伤口森然可怖,但是整洁利落,看得出下手之人并没有犹豫。
但是亚孜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她太年轻了,又长着一张和善的脸。
年轻到常人下手之时会面露犹豫。
可是虞泽没有。
那道伤痕干净利落,若是落到果蔬上面应当是极其整洁好看的,但是落到人的脖子上却只剩下了森然可怖。
他对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尚且如此,那对别人呢?
他会不会如此干脆的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一个柔弱的女子、更甚者是一个很小的孩子?
当然,不论罪责大小,这些人都是有罪的人。
但是因为本身年龄、性别、身份的缘故,若非真的到了十恶不赦的地步,一个正常人即便动手毫不犹豫,心中也会不自觉的产生那么一丝怜悯。
但是虞泽全然没有这种情绪,
面对死生大事,他冷漠到了一种让人近乎害怕的程度。
楚留香想着他月夜下面无表情杀人的样子,心中不由的感到一点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