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泽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眼角微微发红。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
那时他六岁、还是七岁?
一不小心弄死了村里孩子的小羊羔,当那孩子火冒三丈同他争吵时,他一怒之下险些将人掐死。
不大的院子里瞬间围满了人。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厌恶和恐惧,无数的辱骂扑面而来。
爹娘急匆匆的赶来。
爹当着众人的面将他狠狠的打了一顿。
拎回家后,又把他打了一顿,一边打一边骂。
一句骂他不是个东西,一句骂那些村人是混账居然敢骂他的儿子。
他抽断了三根藤条,正要挥第四根的时候被吾日耶提一把抓住了手腕。
于是他将藤条扔在地上,红着眼睛把一堆《论语》《礼记》《大学》《中庸》甩到他面前。
“你今后不许做官,也不许习武!你好好念这些书,若是能成家便成,若是不能,就找个能容得下我们、人烟稀少的地方,同我,还有你娘,一起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
虞泽当时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
虞肃清扬手想打他一巴掌,手在空中颤抖了半晌,然后反手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那力道又大又沉,虞肃清的脸被打的撇向一边,飞出的眼泪溅到了虞泽脸上。
“子不教,父之过!今后我定好好教你,叫你知道什么是道德仁义!”
虞肃清走了。
吾日耶提走了过来,轻轻的环住了他。
母亲的怀抱柔软而温暖,带着太阳的味道。
“你爹打你打的没错,你不该下这么重的手。”
吾日耶提轻柔的给他上药,虞泽不吭声,他不服气。
吾日耶提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将虞泽抱到床上,给他哼起了摇篮曲。
虞泽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之后的日子风平浪静,除了村里的人一脸看怪物的看着他,他们一家被孤立,虞肃清突然从一个慈父变成一个严父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没有丝毫变化。
母亲照旧会带着他去花园里种花,把泥巴往他脸上抹;带他去看刚出生的小狗;将新开的花送给他;有时兴致来了会抱起他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转圈圈,嘴里哼着异域的歌谣。
吾日耶提有一双极其美丽的绿眼睛,如祖母绿般璀璨,里面盛着阳光,载着繁星,装着明媚的春光与天下间一切美好的事物。
虞泽看着看着,于是这人间的阳光也洒到了他的身上。
父亲的教诲与母亲的温柔化为了最柔软也最坚韧的绳索牢牢捆在了他的身上。
他任由那绳子捆着,不再尝试挣脱。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是村里最奇怪的孩子。
咒骂、厌恶、石子浪一般的朝他涌来。
虞泽从不辩解。
哪怕就这么过了好几年,他心中依然凉薄,他曾幻想过虞肃清同吾日耶提死去的时候,但是心中却依然没有想哭的冲动。
于是从那一刻他知道了,自己的确与常人不一样。
所以面对咒骂他从不辩解。
但若是有人欺负他,他也会拿起石子打回去。
控制着力道,控制着杀意。
直到他们不敢再惹他为止。
一个人孤零零走在乡间小路上。
清静。
虞泽原以为自己会这么一直平平淡淡过下去。
可是他没想到,原来那个不着边际的想法很快就成真了。
那年他十四岁,回到家时却发现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众人看见他,喧哗声一下子大了起来,交头接耳的说着“报应”“杀星”“家门不幸”之类的词。
一种不好的预感蓦的涌上心头。
虞泽快步走了进去。
院子正中放着两具浑身湿漉漉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