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五指修长,骨肉匀称,在口袋里收久了,看着红润又温暖。
冯师延递自己手过去,轻握上他的,尤晏指尖微颤,仍保持手掌兜物姿势,没有回握。
尤晏冷冷扫她一眼,没好气:“拉杆箱!”
“噢……”冯师延松手从容一笑,不羞怯也不失望,将拉杆箱推过去,“我以为你要跟我练习牵手。”
尤晏换一边手握拉杆,兜起被冯师延暖过的那只,大步流星往前走。
手藏口袋握也不是,松开也不是,竟然生生沁出一层细汗。
尤晏昨天出来找狐朋狗友就没回家,开一辆橙色兰博基尼,拉杆箱塞不进置物箱,他单独叫一辆出租车送回去。
冯师延坐进去扣好安全带,“早知道我自己打车,让你白跑一趟,不好意思。”
尤晏发动车子徐徐驶出停车场,“练习一下,以后多得是要演戏的场合。”
冯师延淡笑又起,“刚才在飞机上没睡好,如果没什么事,我现在想补眠,到了请喊我一声。”
礼仪周全让人挑不出毛病,尤晏闲闲道:“你可赶紧养足精神吧,回家还得舌战群儒。”
冯师延没再多说什么,调低靠背,头脑袋侧向尤晏这边,抱臂闭眼。
等车停稳在冯家门口,冯师延像和兰博基尼拥有同一套运作系统,不用尤晏叫醒,自个睁开眼。
尤晏:“您还挺灵敏。”
冯师延半梦半醒,无法消化他的打趣,含糊嗯一声。
尤晏无聊地问:“用我送你进去吗?”
“不必,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你接我回来。”
冯师延从挎包取出修改打印好的协议,让他回去看是否还有补充。
行李箱被送回玄关,冯宏一家三口在起居室,像恭候多时。
冯师延跟冯宏打过招呼,坐到江笑雯对面的单人沙发。
户主依旧肩负发问的任务,冯宏重重叹气,“延延,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你如实告诉我,你跟尤晏究竟怎么回事?”
冯师延说:“我和尤晏打算订婚。”
冯宏道:“荒唐!你才多大,就仓促决定自己的人生大事!”
冯师延盯着那双她母亲赞美过的眼睛,“人生大事”一词规训意味甚浓,落在女性身上往往意味着结婚和生子,意味着沉重如山的家庭责任,意味着不得不完成的任务。如果师琴在世,她一定会舍弃这种守旧的说法。
“妈妈曾经教导我,人的一生除了自由和自我,没有什么是必须完成的人生大事。订婚对我而言只是一个选择。爸爸,您实际在生气我半路截胡,把本应该是雯雯的位子占了。”
父女间向来缺乏交流,冯宏印象中木讷谦谨的女儿忽然言词锋利,直戳他脊梁骨,一时讶异多于愤慨。
“是你主动和尤晏提结婚?”
冯师延默认。
江笑雯眼眶红热,骂道:“你主动跟一个男人求婚,不知羞耻!”
冯师延仍是用那种平淡的口吻,像研读一篇学术报告时自言自语,“我有很多种情绪,唯独没有你所谓的羞耻心,因为我没有违背自己的原则。我主动追求想要的东西,这并不羞耻;我达到自己的目标,我应当高兴,而不是羞耻。我很早就认为尤晏是个挺不错的人,在中学日记里写过,你也曾经读到过。”
江笑雯反倒为年少时偷看她日记羞愤起来,“你……”
“雯雯!”江书慧一直保持侧身对着冯师延的姿势,脊背挺直,两条小腿优雅地叠成并拢的筷子,“不用跟她多争论。”
江笑雯双唇发颤,“这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明明我先认识他……”
冯师延说:“如果讲究先来后到,我妈妈也先认识爸爸。”
“够了!”江书慧起身揽过江笑雯,护犊的架势跟平素的端庄判若两人,“冯宏,你看看你前妻教出来的好女儿!真是白养到这么大!”
江氏母女一齐上楼,冯宏挫败如当年不知如何安置年少失恃的冯师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