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间里很冷,一点儿温度都没有,还充斥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光线昏暗里。
祈无病躺在那儿,皮肤白的透明,似乎马上就要消失不见。
他脸上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眉目俊秀,安安静静的,像是睡着了。
闻观盯着看了一会儿,开口,“原来你的睫毛这么长。”
他伸手,想碰一下,又停住了。
寂静又空荡。
寒冷似乎猛然袭来,侵入到四肢百骸。
闻观不再看他,静静地转身,脊梁有些轻微的弯,“你睡吧,我去准备葬礼。”
他抬脚离开,一步又一步,皮鞋的声音响在整条空旷阴冷的地下走廊里。
昏暗的光线下,闻观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身,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仿佛看到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个男人的样子。
他的脸色一如现在,平静的像是没有了灵魂,但那双灰色瞳孔里却透着光亮,写满了对生的期冀和渴望。
闻观还记得他们的第一次对话,没有眼神交流,没有情绪波动,氛围严谨又冷淡。
“叫什么。”
“祈无病。”
“谁给你起的名儿?”
“我自己。”
“有什么特殊含义么。”
苍白的男人一字一顿,回答的很认真。
“字面意思,我怕死,所以祈求上帝让我病痛无踪,苟活一生。”
回忆和现在的温度一样,都有些凉。
闻观抬起胳膊,袖口上的褶皱里全是黏腻的血迹,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突然冷哼了一声,低哑的嗓音里全是刺骨的嘲讽。
“苟活一生?”他垂下胳膊,再次迈开了步子,背部挺的很直,压抑到极端的冷漠里藏着些看不到的病态。
最后低语的两个字轻到听不清晰。
“骗子。” 祈无病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
明明被那么大的车撞飞,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费劲儿的睁开眼,有点晕。
缓了好一会儿,才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视线终于清晰了。
是一个有些空荡的屋子,周围散落着一堆画板,墙上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涂鸦。
连床头放着的都是画笔。
祈无病揉了揉额角,不太清楚现在的处境。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没穿上衣,只穿了一条宽松的亚麻长裤。
角落里的镜子映出了他的样子。
皮肤苍白,身材削瘦,胳膊上有一个面积不小的纹身,还是彩色的。
像一个画满了图腾的人面。
看着有些诡异。
祈无病走得更近了些,他被这莫名其妙出现的纹身惊着了,他向来怕疼,是绝对不会去纹这玩意儿的,这不科学。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望了半天,他有点儿懵,确实是熟悉的脸没错。
只是,年轻了许多。
黑眼圈还是很重,但整体面相明显小了好几岁。
看着反而像是二十岁左右的他。
祈无病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腹肌。
被撞的时候,他已经二十七了,因为常年吃药,躺着不运动,腹肌早不知道去了哪。
现在,又有了。
……
没死也就算了,怎么还返老还童了?
可是也不对,过去他没接触过画画,更不可能去纹身。
他顿了顿,看着镜子,仔细的指着里边儿数了数。
半晌,他说,“……真丑。”
头上好多洞。
嘴角一个,鼻子上一个,耳朵上得有七八个了。
还都穿着银黑相间的钉圈饰品。
非常的杀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