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又一次深夜主动来到赵羡词面前——在外人看来,这里没有赵羡词,而是一位叫做“赵康”的公子。
她初来南省没多久,就与这赵康公子同床共枕,外面早已经传得有模有样了。
她和赵羡词自然最清白不过,但听到这些传言,秦牧云心里竟有种奇异的快感。
尤其在得知赵康是南省丈母娘心中的理想女婿后,这份不自持甚至不知廉耻带来的耻辱感迅速被霸占了赵羡词的隐秘快乐取代了。
想来,归根到底还是秦小姐心性过于孤傲,骨子里就不是那么乖顺的人。
赵羡词在房间里捧着那份供词发呆,她是万万没想到,今日竟能挖出这样的冤案来。
自幼时起,她尚且懵懂,就知道父亲死于一场意外,从那以后,家里的生活一落千丈,赵家可谓一朝变天。她的母亲赵夫人只知道痛哭流涕,她的哥哥也渐渐不归家门,没有赵自省的赵家,就等同于没了顶梁柱,顷刻间坍塌了一半。
也是从那时候起,赵夫人对赵羡词异常严苛,日夜盼望的都是让赵羡词嫁入高门大户。赵羡词渐渐学会了只笑不哭,学会了怎么察言观色,怎么讨的母亲欢喜,怎么隐藏自己的害怕和委屈,毕竟所有那些情绪在赵夫人看来都是软弱无用的表现,无助于将她嫁入士族官绅之家。
那些苦她都过来了,到最后,赵羡词成了令母亲满意的当家主母的模样,也如母亲的愿嫁给周雪津成为世家的少夫人。
现在却突然有人告诉她,原来这一切本可以不这样的!她的父亲竟然是被人害死的?倘若——倘若赵自省还活着,是不是赵家会是另一番模样?
可惜这世上没有倘若,她父亲不仅死了,还是蒙冤而死,死的不明不白,尸骨无存!明明有着天大的冤情,却又被潦草的一笔带过,仿佛真的只是一场无人知晓的意外一样。
说不清的怨恨和复杂情绪梗在心头,赵羡词无法排遣。
这时又传来敲门声。赵羡词不答也不应,她只想好好哭一场。
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满怀担忧,“羡词?”
赵羡词一怔,那是秦牧云的声音。
秦牧云只敲了一下,没有继续再敲,也没让她开门,只是说,“你别怕,我在这里陪你,你……你还有我。”
秦牧云知道她的症结,上辈子就知道。赵羡词这个人,独立惯了,懂事惯了,所以也孤独惯了。但也只是习惯了而已,赵羡词渴望什么害怕什么,秦牧云都心知肚明。她就站在门口,隔着一道门,满腹的话不知该如何说起。
赵羡词往门口看了下,就知道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秦牧云的话,好似给她冰凉的心注入了热量,却又因着那温暖,让赵羡词前所未有的委屈。
她忍不住走到门前,想叫一声秦牧云,却哽得说不出话。
秦牧云看见门里走来一个影子,心里就紧张起来,“羡词……”里面的人没回应,秦牧云忍不住伸出手去,按在门上又低低地叫了声,“羡词……”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不住地叫着这个名字,好像能抚平那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赵羡词听得清清楚楚,自然也听得到秦牧云声音里藏不住的担忧和心疼。可她没办法打开门,抬不起手,拉不开门,就像被什么石头堵住的喉头一样,梗得她满心怨怒无处发泄。
晚晴和雷守青在一旁瞧着,不知怎的也落下泪来。如果说,以往对秦牧云有什么误解的话,这些日子以来,晚晴却比赵羡词看的清楚,秦小姐是太在意她家小姐了。
晚晴擦了擦眼泪,又看看雷守青。雷守青低着头,心中起伏不定,唯有眼泪落在紧握的双拳上,才能让人稍微看见她的心情。
原来心里住了一个人,能让人变得更加坚强,也更加脆弱。喜会更喜,痛也会更痛。
“让秦小姐看着吧,我们先出去。”雷守青把晚晴拉出去,陪坐半晌,又站起来,“有秦小姐在,公子会没事的。晚晴,我出去透透气。”
她逃似的跑了出去。晚晴惊讶地看着雷守青狼狈的模样,莫名就心里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