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是名副其实的世家小姐,门庭尊贵,就算赵羡词再怎么假装很平易近人,但与生俱来的礼仪教养也让她和贫民百姓之间有着严格的界线。这点,秦牧云十分清楚。记忆里的赵羡词虽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可私底下最是讲究。吃穿用度上,赵羡词虽然不讲究贵、齐,却要讲究精致用心,这和大多数世家公子小姐的讲究异曲同工。
但这次——秦牧云不由得再次看向旁边的茶盏,杯底浮着小撮茶叶,叶片细碎杂乱,也不知道冲了第几泡,就粗鲁地摆在这里。饮这种茶,还不如喝白水!
“这里不过是个宫观,这已经是他们能拿出的上等茶叶了。”赵羡词依旧一脸温柔,柔声道,“口味上是差些。”
她们说着话,郑氏已经过来了。看见桌上摆着的茶水,皱眉道,“上回不是给你们庙里送了一批上好的茶叶了?怎么给我们家两位小姐喝这样的茶!”
她身后跟着观里的管事,一脸尴尬地说,“不瞒少夫人,年前府上送的茶实在太香了,我们观主不舍得喝,好生珍藏着,没成想入春的时候下了一场雨,观里漏雨,硬生生淋霉了……”管事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乎低下头去,满脸通红。
郑氏嗤笑一声,“亏你们还是出家人!得了,我那还有些,回头再给你们送来。这回可别再放坏了!”
“是是是!这回得少夫人恩赏,修好了观里,再不得漏雨,一定好生放着!”
郑氏只对秦、赵二人说,“这里的事办完了,你们是要随我现在回去,还是再在这里歇息一会儿?”
赵羡词问,“嫂嫂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观原跟我们家有些渊源。”郑氏说,“南山下有家里的田产,山上原有座破庙,没什么人烟,有次老爷路过这里,就让人将山上的庙修了起来,权当个收租落脚的地。后来来了几个云游的出家人,分不清是和尚还是道士,在庙里落了脚,左右也是做善事,就把这庙给了他们。也没起名,山下的百姓俗称这里叫南山观,我们府上每年春天的时候来一趟,捐些香火钱,也算是积善行德。”
秦牧云问道,“那南山上那位行医的神医——”
“我也是这几年才听说,”郑氏道,“不过这外面的江湖郎中医术能好到哪里去?左右不过是糊弄些百姓罢了。”
秦牧云听了,不免心下黯淡。赵羡词见状,忙胡乱问些话岔开话题,“这南山观,是白给了观里的主事,现在还每年给他们钱吗?”
郑氏听她这么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一码归一码,做善事嘛!”片刻后,郑氏才说,“偶尔他们这里香火钱多了,也会给府上送些银钱,但庙里的银钱,老太太自然不会要,后来就送些时令瓜果到府上,也给老太太抄抄经。”
“原来如此,”赵羡词笑道,“这样也好。”心里却想,看来郑氏来给香火钱不假,只怕这往年“偶尔”给府上的银钱都落进了郑氏的口袋,这才叫“一码归一码”。
赵羡词又道,“嫂嫂,我自来府上,还没有出门逛过,不知道京中风光如何呢!不知能否劳烦嫂嫂,带我和云妹妹去市集上看看?”
“哎,那可不行,”郑氏还没说话,旁边的婆子倒先开了口,“两位小姐都还没出阁,不应当抛头露面。”
郑氏冷笑一声,“倒有你说话的份儿了!她们姊妹俩现在还是孩子,牧云也才和雪津分房睡,便是说到老太太那里去,我今日带她们逛逛街,让小姑娘家开开眼,也断没有半点不妥。”
一番话呛得婆子没了声,不敢在郑氏面前说什么。
赵羡词在一旁看着,心想,这些婆子丫头怕郑氏,不是因为郑氏的身份地位,而是因为郑氏手里管着周家事,是个有实权的主儿。不然郑氏作为周雪期的夫人,管周雪津府上的事,不会这么有威慑力。
秦牧云自从来到京中,也没有出门逛过。她在家时,倒是跟着父亲常常在扬城街市上走动,来到周府,难免处处拘谨。其实心里早想出去看看了,只是碍于要少给周府添麻烦的想法,一直没说过。这会被赵羡词就这么说出来,秦牧云郁郁的心情竟不禁好了些。但再看看说这话的人,心中便又添了三分难言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