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应该在前院洒扫呢。”
晚晴不以为意地说完,赵羡词就动作一顿。她放下梳子,“这几日,你让她做什么了?”
“无非是做些洒扫的活,这人倒还勤快,事做的干净,力气也大。”
赵羡词透过镜子看向晚晴,目光深沉,却让晚晴心里发慌,“小……小姐,晚晴做错了吗?”
“这个雷翠儿,我虽然叫她留在身边,却不是要她做使唤丫头的。”赵羡词静静地说,“怪我没有跟你说清楚,才让你对她试探。下不为例。”
晚晴捏着手掌,额头都渗出汗来。她家小姐平日里极为平易近人,待人也没有架子,但一旦严肃起来,端的让人撑不住。这也是府里下人都井井有条的原因,不然依着赵夫人那样不管事的软性子,再加上大公子那样无法无天的胡作非为,府上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呢!
“是,小姐。”晚晴低头应下,心想,但越是这样的小姐,赏罚分明,有礼有度,才让人心悦诚服。
“让她过来吧。”赵羡词吩咐罢,已经换上睡前常服。
不一会儿雷翠儿过来,赵羡词起身迎了两步,不待她行礼,便将人拉住。笑道,“你才来没几日,竟学会这些了?”
雷翠儿不好意思地笑,“不大好学,我本是个闯江湖的,这些规矩多亏晚晴姐姐三番五次教我。”
“大致学的像个样子也就可以了,”赵羡词道,“当初跟你说好的,我留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做使唤丫头的。以后,你不必听晚晴那丫头的,她自小跟着我,别的没学会,倒是养了个爱调/教人的毛病,我已经说过她了。”
晚晴在一旁听着,憋得脸通红。
雷翠儿慌道,“小姐,你可莫要怪晚晴姐姐!”她急忙说,“我……我不是告状的意思,小姐,你不知道,我粗手粗脚,这些规矩太细,都是晚晴姐姐一遍又一遍教的,我心中很感激。”
“你是个知道感恩的人,”赵羡词说,“你放心,晚晴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只是你初来乍到,这丫头心思多,怕你对府上不利,所以才有这些事。以后相处久了,你和晚晴就会彼此了解。晚晴这丫头人不坏,心思最细,也是我身边极得力的人。”
晚晴跟了赵羡词一辈子,上辈子还陪嫁进周府。在周家那段孤寂难捱的日子,唯有旧人晚晴能让她念起过去的好。后来周府破败,赵羡词把攒起来的钱分了一半给晚晴,让她自行离去。
总归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晚晴当夜对她磕完头就走了。
赵羡词对此也没有半点不适,她自己是跑不了,官家按在册上的人,不然周府出了那么大事,她也要跑的。只是赵羡词不知道,晚晴跑是跑了,拿走的钱除了添置家用做个小买卖外,其余的都用来给她办后事了。
赵羡词死后,依旧是戴罪之身,谁也不敢为她收尸,就那么暴尸荒野。
晚晴找来时,人已经没了。当即恸哭一场,暗地里使了不少银子,才给赵羡词收尸,又仔仔细细将她家小姐梳洗干净,入土为安。又说,“别人都说我家小姐看着热,心里冷,那是不知道小姐的苦。我自幼跟在小姐身边却是知道的,小姐心里也热,只是这些天大的难事,让她不能热。”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生不由己,嫁娶由人,在家是外人,出嫁还是外人,又有哪里容得下一颗热忱的心呢?父母兄弟皆伤人,枕边人也无情,却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上辈子赵羡词过的什么日子,恐怕只有贴身婢子晚晴最清楚了。
“再热的心,有那样的兄长娘亲,也都要寒透了。何况又嫁了那样的人!”
不过晚晴却安度晚年。到那时节,她在赵羡词身边也看多了功名利禄,离开后找了个忠厚善良的男人嫁了。男人没什么本事,但好在知道疼人,晚晴和男人一起砍柴种地,男耕女织,盘了个街上的铺位,卖着自己亲手纳的鞋底络子,因她在大户人家做过,手艺极好,生意也不错。后来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也有钱供他们在村里读书。晚晴想着赵、周两家那些惯坏的儿郎,因此对小儿子管教极严,倒让这小儿考上功名,不仅为人处世有礼有节,还成了小有威望的员外郎。又因着赵羡词的影响,晚晴也不拘着两个女儿读书,学堂里不让进,就由着两个丫头缠着回家的弟弟学。且家里不是富贵人家,抛头露面不拘束,故也让两个女儿帮着做生意,最后这两个女儿都成了当地有名的商户,互相帮扶,招了两个赘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