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羡词看他神色紧张,虽然不知道因何缘故,但自己心里也跟着没着落,忙把人迎到书房,关紧门栓,“福伯,出什么事了?”
何福这才抬起头,盯着她看了半天,才下定决心似的长舒一口气,笃定的开口发问,“小东家,您不是什么私生子,而是赵大人的女儿羡词小姐吧?”
赵羡词吓了一跳。
“您就是早几年进宫选秀当了女官,自此再无消息的赵家二小姐,赵麒年的妹妹?”何福一字一句,虽然带了疑问,但句句笃定,让赵羡词心惊肉跳,不敢答话。
何福观察着她的反应,似乎已经知道答案,根本不用她回答,只叹气道,“我早该想到的。赵大人英年早逝,又心无旁骛,哪里会有什么私生子呢?”他顿了顿,“二小姐,您就给老奴一个准话吧,这干系重大。”
赵羡词虽然原本有意透漏自己女子的身份,但并没有打算和盘托出。这会儿见何福这么问,她强作镇定片刻,依然不肯有半点落了下风,垂死挣扎一般强压着心惊缓慢道,“福伯何出此言,可是出了什么事?”
何福见她口风紧,不由苦笑道,“早知道您是二小姐,又做到如今这地步,便不该将令尊的事情瞒着您。”
赵羡词心里一紧,顿时多了些迫切之情,“我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福又是沉沉一声叹,“此事,说来话长。原本不愿意告诉你,是因为您和赵家关系不大,不过一个私生子,就算赵家有什么,您也一无所知。便可以尽情做您自己的产业,不沾赵家的光,自然也不用承赵家的果。可谁能想到——”
所谓的私生子根本就是赵家二小姐。
福伯认命一般,幽幽长叹几声,才缓缓道,“您还记得我们以前提到的月娘吗?此后诸事皆由她而起。”
简单来说,当年因为朝夕相处,赵自省早就发现刘润月是个姑娘,他便渐渐被这么一个处事果断又颇有手段的女子深深吸引。
刘润月身上有着和他一样的狡黠聪明,却也有种他从未见过的优雅娇嫩。
那种必须是养尊处优才能培养出来的优雅娇贵与市井的烟火痞气混搭在一起,对赵自省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深深地陷进去,因此心甘情愿地为刘润月收拾烂摊子,尽自己所能爱护她、忍让她。
刘润月也不是个傻的,她渐渐意识到赵自省对自己的过分宽仁,加上了解赵自省本身并不算一个好性子的人,几乎立刻就从那种种呵护退让中品出了他的心意。她对他也是有意的,只是虽然身在市井,可她终究不是市井女子,并不能随心所欲,不过倒也没再继续刻意隐瞒自己是个姑娘的事实。
于是他们之间,自此陷入一种奇异的保持在礼节之内的暧昧中去。
后来,赵自省小生意慢慢越做越好,便找来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做。毕竟从来发财都是大家的生意,一个人很难做到特别好的程度。其中,尤以杜三酉和何福与他关系最好,也知道他和月娘之间的暧昧关系。
因大家都是草根出身,不太讲究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故而都盼着赵大哥尽早向月娘表明心意,把人娶回家。
可赵自省迟迟没有行动。
与月娘相处越久,他就越能觉察出一些细微的不同,隐隐感觉到月娘身份可能不同寻常。
直到后来进京,才发现真相。
赵自省其人,既然能以贫民之身,取得如此成就,自然和他本身的韧性和倔强分不开。他虽然为人看起来随和,但骨子里有股倔性,又十分好强,因此,被皇家用一个四品官压下来的时候,对于赵自省来说,实则是种屈辱。
他想过一万种应对月娘家中的办法,以为总有一种方法,能让他成功抱得美人归。却万万没想到,皇家贵胄,丝毫容不得他这种草根贱民觊觎。
皇室以血脉尊贵论人,赵自省在这样的评价体系里,自然给刘润月提鞋都不配。以一个四品官和皇商的身份当恩赐,就把他打发回南省,赵自省便一口恶气堵在心口。
“赵大人为此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尤其后来知道,这官职和皇商的身份,还是月娘为他讨来的,像打发乞丐一样,就更难以接受。”何福叹道,“大人他心高气傲,并不觉得自己配不上月娘,当初月娘在南省时,其实多靠大人暗地里周旋维护,后来京中百宝楼也是大人一力促就,我们赵大人哪里不如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