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鸣抬起手,指尖在自己下颌来回滑动,笑弯了眉眼。
“临乱不惊,却步调坚定,这真是个极好的谋士,可遇不可求啊。”
萧明彻冷眼乜她:“既如此看好他,为何又觉得他到不了殿前对答那一步?”
“太子会在比文或策论时就筛掉他。”李凤鸣一锤定音。
“理由?”
“若要推动改制,对你父皇来说是一件可以从长计议的事,有余地;但若当真改制,利益首先受损的就是太子。那意味着他的储君大位周围,不但有恒王、有你,还会多出几个公主。”
李凤鸣心有戚戚焉,发出一声喟叹。
“储君之位有多难坐稳,那是谁坐谁知道。萧明宣不是蠢货,他定会堵死岑嘉树出仕的路,将风险掐死在萌芽状态。”
她将所有事都掰开揉碎,萧明彻自然理解了所有玄机。
“即便如此,他也未必愿意投效于我。毕竟,恒王兄那日的言行明显有亲近示好之意。”
“恒王根本就稀里糊涂的。他多半是看着太子对岑嘉树冷淡下来,就想试试能不能趁机捡个漏。恒王府背后有太多守旧势力盘根错节,岑嘉树若选择投效他,而不选你,那也算不得个真正眼明心亮的人才。”
李凤鸣转身面向萧明彻,苦口婆心。
“可你要人家在你和恒王之间选,总得先做点什么,让他知道你愿意为他敞开府门,不是吗?”
萧明彻抬眼望天,小孩儿赌气似的:“可我并没有很想让他选。”
让岑嘉树入淮王府,然后淮王殿下看着淮王妃一天为他作一首诗?呵呵。
李凤鸣看出他在说气话,便歪头笑觑他,柔声哄道:“乖点,信我有糖吃。”
萧明彻垂眸睨她,摊开手掌冷哼:“别空口说白话。糖呢?”
李凤鸣想了想,抬手以指腹在自己唇上按了按,再印上他的掌心:“给。”
见他呆怔,她还嚣张地踮起脚拍拍他头顶,哄小猫小狗般:“去吧。”
微风送来阵阵荷香,骄阳灼灼透过池畔大树枝叶的缝隙洒下来,金灿灿柔软似蜜,裹住猝不及防被甜化在原地的萧明彻。
他想,自己此刻的模样可能有点蠢。
好像被困在了蜜罐里,眼神直直落在那比芙蕖还明艳的笑脸上,脚下被黏得死死的,半步也挪不动。
行吧,那就设法先将岑嘉树弄进府来。
就算淮王妃将来真的一天为岑嘉树写一首诗,他也……
“从今往后,淮王府内任何人禁止做诗。”淮王殿下严肃立下新家规。 事实上, 李凤鸣并不擅长、也不爱好写诗。鬼知道她那天为何会脱口道出四句不着调的玩意儿。
所以,萧明彻那个“新家规”于她而言,只是个无关痛痒的玩笑。
但这让她想起了一件事。
“我早前不是说过, 每个月只初一、十五才合帐吗?”
书房内, 李凤鸣托腮歪坐,佯装迁怒地轻瞪淳于黛。
“萧明彻最近总是在我这边留宿。你怎没拦着他?”
淳于黛回视她, 诚实又无畏。
“人可是您自己带进寝房的。今时不同往日, 这里终究是齐国,您最近对他又正在兴头上,我太过多嘴也不合适, 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提起这事,淳于黛还有满肚子话想说呢。
“您近来色令智昏的次数过于频繁, 简直可称放纵。
但凡淮王一黏上来, 您根本就没有半点克制与拒绝的意思。这要放在从前……”
淳于黛点到为止, 没再继续往下说, 只是幽幽凝向李凤鸣。
李凤鸣被这眼神看得心虚,反手摸着隐隐酸疼的后腰,笑容尴尬。
她当然知道淳于黛的未尽之言是什么。
世人常以为, 权力越大越可随心所欲。
可事实上, 权力与责任相生相伴, 站得越高的人越该受诸多规则约束。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许多事都要乱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