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蜜桃_作者:许乘月(188)

2020-09-13 许乘月

    李凤鸣又问:“太子和恒王争斗多年,这不是初次动用刺客暗杀对方吧?”

    萧明彻还是盯着她手上的伤布:“或许吧。他俩从前都曾遇刺过,但每次只一两名刺客,最后也都死无对证。”

    “那这次派出十二名刺客,算很大的阵仗了,”李凤鸣想想觉得有点意思,“太子最近对恒王做了什么?竟将他逼到这般狗急跳墙的地步。”

    萧明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轻瞪她。

    “你怎么了?”李凤鸣被他瞪得愣住了,“这事,我不能问?”

    “不是,”萧明彻深吸一口气,板着脸认真道,“我想说,你往后能不能别再受伤?”

    李凤鸣缓缓眨眼数回后,眉梢轻挑,调侃笑道:“怎么?你心疼啊?”

    原以为会挨记白眼,或得到几句恼羞成怒的驳斥。

    可萧明彻出乎她的意料,非常坦诚,非常直白:“心疼得快喘不过气,脑子都空白了。”

    他看起来照例没什么表情,语气里也没有夸张虚浮的强调意味。但就是这种毫无矫饰的质朴直言,最容易让人听出不容错辨的真心。

    他这话犹如一通重锤,在李凤鸣胸臆间砸出震天动静。

    不是吧?联姻而已,再怎么有好感,也不至于到如此真情实感的地步啊。

    至少,她是没到这地步的。

    李凤鸣挣开他的手,在他困惑不解的注视下,缓缓缩进被中躺下,缓缓扯起被子盖住头脸。

    两耳嗡嗡响,有点甜,有点慌,有点心虚,有点愧疚,有点不知所措。

    总之就是方寸大乱。

    她躲在被中,闷声稍显迟疑:“萧明彻,你这样……就不太合适。”显得我好像个人渣啊。    李凤鸣用被子盖住头脸, 说话声音也不大,所以萧明彻并没有听清她在嘀咕什么。

    萧明彻以为她是因手上的烫伤而难受,便也躺进被中, 拥她入怀, 像哄小孩儿似地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你刚刚说什么?”

    他低头问话时, 温热呼吸烫着李凤鸣的耳廓, 使她没来由地瑟缩了一下。

    她闭眼藏起满心烦乱,笑笑:“也没什么。等我想好了再和你说。”

    他俩之间的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她一时真不知该从何说起, 只觉得心头沉甸甸,乱哄哄。

    萧明彻似有所感, 并未步步紧逼, 只稳稳将她圈在怀中。

    两人各有心事, 也各有顾忌, 所以之后谁也没再说话。

    分别半年后重逢的第一个长夜,就在这温暖的依偎中沉默渡过。

    这夜的李凤鸣并没有睡安稳,半梦半醒间, 脑中纷乱浮现许多过往。

    身躯被梦魇束缚而无法动弹, 神智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有些自以为早就豁达放下的心魔, 原来一直都在。

    *****

    打从出生起, 李凤鸣的地位就注定她的经历与常人会有所不同。

    她的一切得到和失去, 大多数时候都不过是他人口中谈资,很难有谁能真正感同身受。

    所以很难有谁能真正与她苦乐相通。

    自十七岁那年遭逢巨变开始, 自小到大深信不疑的许多人、许多事都变了。

    本是离至尊之位仅一步之遥的天之骄女,朝夕之间就一无所有。

    从云端跌入万丈深潭,前无出路, 后无归途。

    这种煎熬与折磨不亚于万箭穿心,可世人在红尘困苦中辗转,没有几人能一生顺遂、欢喜终老。

    相比芸芸众生要遭遇的无数艰难苦恨,她的痛看不见、摸不着,连向人哭诉都显得无比矫情。

    被幽闭在东宫的第一年,她时而冷静沉默,时而偏激躁狂。

    像个脆弱的疯子,身体里藏着两个不同的自己,反复将三魂七魄往不同的方向撕扯。

    再不知为何而活,又不甘心就此去死。

    后来每每想起那段日子,李凤鸣就不得不承认:哪怕没有发生任何变故,她最终能顺利登基,最多也就是个无功无过的平庸帝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