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得大了些,元乔也出宫回府了,头重脚轻,小皇帝的今日酒醉之言,令她太过震惊。
数日来的表现可看,皇帝苦闷多日,去公主府那日便神思不宁,一番联想,不难想出是太后与皇帝所言。
太后年长她,先帝又宠信多年,知晓她身世并不是难事。太后穷途末路,竟与陛下说及此事,引得陛下整日不宁。
接下来又会做什么?
她不信太后将此事闲话家常般与陛下提及,既然提及,必会言明她与豫王关系密切,甚至超过与先帝的亲厚,更不提与陛下了。
那日公主府内陛下无端问起先帝,今日酒醉后被她哄得说出豫王,可见,陛下起疑了。
等上马车后,她靠着车厢,身心都高高悬挂着,吩咐车夫回府,外间传来苏闻的声音。
苏闻疾步而来,元乔挑帘而望,苏闻俯身行礼:“殿下。”
“苏相有何事?”元乔语气恢复如常,瞧不出一丝端倪来。
夜间寒风吹来,苏闻冻得身子发僵,欲登上马车与大长公主细说,可观她言辞,并没有畅谈之意,他只好继续站在车外,将声音压低:“陛下处可有结果?”
“哪里有结果,我去时早就醉得不省人事,待明日陛下醒来再议。”元乔道,她知苏闻心中牵挂着,也曾迫使陛下答应,逾越为人臣的本分了,便又道:“陛下是天子,我等不过行辅助之事,苏相急躁,也不可令陛下难堪。”
苏闻乍然一惊,忙道:“下官无此意。”
“时辰不早,苏相且先回府,明日再议。”元乔不耐多言,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回府。
车外的苏闻冷汗淋漓,望着远去的车马后,细想近日举止,吓得不敢再留,登车离开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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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朝后,苏闻欲留下,询问昨日之事,元乔本当离去,见他举止踌躇,主动道:“苏相留下,可问一问。”
昨夜苏闻半宿睡不着,使得今日深思不宁,本是不安,听大长公主言语后,就答应下来,一道去见皇帝。
酒醉后的人精神不大好,小皇帝见两人都留下,不免不大高兴,就道:“二位卿家有事?”
苏闻不敢越先,转身望着元乔。元乔会意,拱手道:“陛下可喜欢昨日的诗词?”
“什么诗词?”小皇帝露出不解。
一醉就忘了所有的事,元乔心疼几许,同她解释几句。小皇帝恍然大悟,在案上找寻起来,她垂首,苏闻不敢直视,唯有元乔凝神望她,耳畔响起昨夜的话:你与他亲厚。
实则,她与豫王并不亲厚。
该说,除去先帝外,她与任何人都不亲厚。先帝待她如父如兄,这样的感情,豫王怎可比。
她默然叹气,小皇帝将诗稿找到了,十几份握在手里,颇有些分量,她细细去比较,不忘吩咐人给二人赐座备茶。
小皇帝看得仔细,两人也不好催促。
不知何时,孤鹜入内,走近皇帝身旁,悄悄递了份东西。皇帝的动作就快了起来,快速地将几份诗稿单独取了出来,道:“这些尚可。”
元乔扫了孤鹜一眼,起身接过陛下递来的诗稿,看过一眼,苏闻接了过去,眉眼一滞,并无苏家儿郎在。
他泄气,却听皇帝开口:“召他们来见见。”
小皇帝迫不及待,元乔多看她一眼,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得陪她继续演下去。
皇帝召见是幸事,孤鹜匆匆去安排了。苏闻无望,起身就要走,元莞将他拦下来,言笑晏晏,问及府内儿孙之事。
皇帝垂询,苏闻不好遮掩,只得细细回答了。本以为随意几句就可,哪里晓得皇帝对他的家事十分在意,问过儿郎,又问子孙,甚至娶了哪家妇都要问过一通。
君臣二人一问一答,小皇帝显得极有兴趣,苏闻不知何故,唯有在侧的元乔在二人问答之际,弯了弯唇角。
小皇帝并非泥巴捏的性子,被苏闻逼迫一回,自然要讨回来什么。
聊了许久后,孤鹜回来了,面色苦楚,禀告:“昨夜风寒,数位郎君回府后都染了风寒,不能见驾。”
元乔笑了笑,笑意随即敛住,再观小皇帝,她露出惊讶之色,惋惜道:“身子如此不好,不见也罢了。”
苏闻闻言,复又来了精神,故作言辞道:“怕是昨夜穿得单薄了些,不知爱惜。”
“想来也是。”元莞附和一句,令人将诗稿都各自送了回去,面露无奈。
小皇帝装得很好,丝毫没有露出破绽,元乔觉得她有趣,不免多看几眼。元莞察觉后,不但不露出笑意,反瞪她一眼,旋即转首不看她。
元乔不笑了,陛下还是在意豫王的事,但她不能解释,此事繁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反使得陛下对她嫌隙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