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闻虽不喜元乔,更不喜太后,也不愿交心,“陛下年轻,休息几日就成,臣来是问陛下康宁,既然陛下未醒,臣明日再来。”
他要走,太后急道:“苏相止步。”
苏闻碍于尊卑,复又顿足,眼中闪过不耐,回身时换作恭谨之色:“太后有吩咐?”
“我记得苏相是先帝初登基之际,御笔钦点的状元,也是先帝临去前提至两府宰执,先帝对卿家是信赖有加。”太后语气低沉,提起先帝,亦有惋惜怀念。
苏闻听之也动容,他依旧谨守先帝临终托付,而大长公主怕是早就忘记了。今日之举与挟天子而令诸侯的曹操何异,她与曹操又是不同,同是文宗血脉,他总担心元乔会废帝自立。
元乔的行为,令他十分愧对于先帝所托,面对太后也抬不起头来,“太后记得不错。”
太后提及先帝的提携,无非是要苏闻站出来罢了。她有殿前司,但不能与元乔硬碰硬,唯有先找重臣出头,给元乔按上谋逆的罪名,到时她再以太后的身份出面去给元乔定罪。
苏闻不好再走了,留下同太后说话。
此时元莞也醒了,望着空空如也的床榻,眸子里的光色黯淡下去,她感觉到有些饿了,唤来落霞,喝了小半碗粥。
她胃口不好,落霞也不敢请她再吃,而是说起苏相的事。
元莞躺在榻上,虚弱地扯了扯唇角,道:“不用去管,大长公主处自会去处理,孤鹜可曾回来了?”
落霞摇首:“未曾回来。陛下好似很信任大长公主?”外间更换守卫的禁军,太后气得不行,砸碎茶盏,后苏闻来了,两人在偏殿不知说些什么。
元莞吃饱了,精神才微微好些,但她不愿见太后,令落霞瞒住她醒来的事,令人去寻孤鹜来。昨夜那样肮脏的手段,唯有太后才会想得到。
数日来,她只当太后会在茶水中动手脚,令人在开宴前将元乔所用的酒水吃食都反复检验,力保不会出错。若是她做事不够谨慎也可,还令孤鹜去给元乔提醒。
这样重重安排,她以为定会无事,谁知太后的心思不在酒水上,而是想趁高阁视线昏暗之际,将元乔推下去。
计策愈发毒了。她想起先帝在位时,子嗣少有,就算生下来也长不大,尤其在她之后的两个孩子,还有位皇子。
满月那日,她亲眼见过,雪白可爱,身子也算康健,可养不到三岁就夭折了,先帝就跟着病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宫里的事比起外间,更加险恶,她时刻提防着,福宁殿内换成自己的人,这才放心些。
太后惯爱用那些手段,她不耻,也只能暗中提醒元乔。
元乔行事光明,想来不曾想到太后会用那些手段。
小皇帝阖眸,养精蓄锐,到黄昏之际,就有医女来换药,她装作没有醒。
医女恐惊醒皇帝,动作一再放轻,不时抬头看皇帝一眼,解开纱布,就见到狰狞的伤口。还未曾结痂,一动就渗出血水,将纱布都染红了去。
换药之际,极是不好忍,元莞忍了片刻,疼得满身是汗,外间似有人声传来。
脚步声重重,约莫是太后来了,她复又紧闭眼睛。
医女跪在榻前,本就小心,皇帝痛吟声不断,听得她害怕,手中动作顿了几次,乍见大长公主而来,她手抖了抖,药粉都洒在了伤口上,蛰得皇帝想起身发落她。
元乔看着,目不转睛,待缠上纱布后才道:“以后手臂用力,可有碍?”
“好生养着就可。”医女颤声道,将皇帝手臂挪入被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起身告退。
皇帝睡梦中出汗,脸色惨白得厉害,也去清晨的桀骜,睡在榻上,显得乖巧又可怜。元乔取了帕子给她擦拭汗水,帕子擦拭颈间,发觉她身上的寝衣都湿透了,再捂着就会染风寒。
她吩咐落霞:“去取陛下衣裳过来,都湿透了。”
落霞令宫人去取,回身之际见到太后至殿外而来,她慌忙回去:“殿下,太后来了。”
她极是慌张,元乔不由冷笑,低声斥道:“慌什么。”
落霞讷讷不敢言语,站在一侧,元乔重复道:“给陛下擦拭下身体,换身衣裳。”
太后匆忙过来,必是寻她的。
元乔离开后,元莞才睁开眼睛,眸色阴沉,太后竟忍不住了,亲自来寻元乔,要说些什么?她吩咐落霞:“你去看看,她二人说些什么。”
落霞放心不下她,又不敢违逆旨意,试探道:“殿下说给您换身衣裳。”
“晓得,你先去。”元莞的声音略微沙哑,看着没有精神,催促落霞快去,手臂上的伤好了很多,也不再那么疼,一松弛下来,就有些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