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摇光站在门口,遮挡了屋子里的所有景象,只能闻见一股药香与檀香交织的味道。他说着狠狠瞪一眼站在最前面的贺知洲,语气不善:“诸位请回吧。要想见我夫人,除非从我身上跨过去。”
一阵沉默。
播音腔般的男音再度响起。
[眼看大少爷如此坚定,众人不由得纷纷露出失望之色。看来今日注定无法一探究竟,只能另寻他法,先去城中搜寻一些信息,等来日——]
它说到这里,忽然愣了愣。
然后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贺知洲突然上前一步,像只气势汹汹的大白鸭,与陈摇光四目相对。
然后在男人愤怒的目光下,悠悠举起双手。
而陈摇光的眼睛,也睁得越来越大。
修道之人是可以凌空跃起的。
——只见他跟前那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双手手指自然弯曲,拇指与食指相贴,做成极度妖娆的兰花指形状。
继而手腕相靠,顺时针开始旋转,并且慢慢加速。
这是个类似于挑衅的动作,仿佛是为了报复陈摇光恶劣的态度,满脸都写着“我很高贵”。
而陈摇光不得不抬起头,看着那人的手腕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手心手背前后翻转之间,如同哆啦A梦的竹蜻蜓,带领着身体也渐渐腾空而起。最终向上向前浮在空中,双腿一蹬,径直越过他的身体。
居然还真就像陈摇光亲口所说的那样,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这人有病吧!!!
[风起,一瞬惊心;兰开,一舞倾城。]
旁白不愧是人工智障,要论智障程度,它一直很可以。不知道是无法识别当前剧情,还是被贺知洲辣了眼睛,一边发出咔擦杂音,一边深情朗诵:
[多年以后,陈摇光站在老宅门前,准会想起见到贺知洲缓缓升天的那个遥远的下午。白衣翩翩,他舞动的轨迹是那样美,美得叫人心疼。]
陈摇光渐渐放弃表情管理。
神态如同世界名画,哭泣的女人。
宁宁目瞪口呆。
救命啊!贺师兄他摇着花手飞走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贺知洲稳稳落地,摆了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朝他抱了抱拳:“多谢陈兄,那我就不客气了。”
旁白:……
旁白:你快给我站住!!!这不是应该出现的剧情!!!陈摇光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 自己会在某一天, 某个不经意的瞬间, 以某种完完全全意想不到的方式,在大庭广众之下蒙受此等胯下之辱。
他年纪轻轻,却已经承受了太多太多。
宁宁与屋子里的贺知洲遥遥对望一眼, 很有礼貌地询问陈家大少爷:“陈公子,你还需要我们每个人重复一遍刚才的动作吗?”
陈摇光:……
你们滚啊!需不需要再重复一遍,难道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但他好歹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竭力强忍着哽在喉头的痛骂,扯了扯嘴角:“不用。”
然后主动往身侧一偏,让出一条进入房间的通道, 目光飘忽之间, 落在那一把把尚未出鞘的长剑上。
很好, 这群人腰间都别着剑。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剑修, 果然不同凡响, 名不虚传。
宁宁道了谢,缓步走进跟前弥漫着药草气息的房屋。
屋子里没有点灯,在雾雨朦胧的天气里, 便难免显得有几分昏暗。破门而入的雾缭绕着香炉里溢出的白烟,冷气氤氲, 寂静无声,暗色悄然蔓延,凭空生出恍如梦境般的不真实感。
雕花木床覆盖下重重的漆黑影子,窗外竹影阑珊, 从缝隙里偶尔落进几缕浅淡的微光,将床上的景象渐渐照亮。
她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
起初只是遥遥见到一张侧脸,在暗不见光的房屋里,那女子莹白的皮肤恍如美玉。
黑暗替她勾勒出云烟般散开的长发、笔挺小巧的鼻梁与单薄如纸的唇,饶是宁宁看了,也不由得心下一动,暗暗夸赞一声美人。
只可惜美人的脸色与她丈夫一样糟糕,与后者不同的是,陈家少夫人的面上弥漫着高烧般的红晕,如同将傍晚的落霞悄悄偷来,染在她的额头与脸庞。
陈露白告诉过他们,少夫人叫做“赵云落”,当真人如其名。
察觉到有人进屋,赵云落疲乏地睁开双眼,从枕头上微微侧过脑袋。
她的双眼因痛苦与乏力混浊一片,见不到丝毫生机,像是随意找了两颗纯黑色的玻璃珠拼装在脸上。
见到突然闯入的陌生人时,轻轻咳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诸位可是前来降妖?”
赵云落表现得温和有礼,贺知洲便也收敛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有些局促地笑了笑:“夫人想岔了。我们只是听闻府里常有怪事发生,便想着前来探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