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放学了?”
啾啾点点头,然后自己脱下书包,蹲在地上翻找着他的小惊喜。
“林爸爸,你看。”啾啾稚嫩的声音指引着林尔看向他小手里的一张画上,画面里,庄启严穿着带有八颗大纽扣的衬衫,林尔穿着大size的T恤,啾啾自己带着酷酷的棒球帽站在林尔和庄启严的中间,他旁边,还有一个无名的迷你火柴人。
林尔指了指那个小火柴人问道:“这是谁呀?怎么没有衣服穿?”
啾啾用小手掩住嘴巴,眼睛弯起,想笑却又有些羞涩地看了看林尔的肚子,指了指:“在这里。”
林尔明白了,他肚子里的小人儿还没出来,啾啾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画不出来,干脆就用了迷你火柴人代替。
“啾啾画得真好看,快拿去给你庄爸爸看。”这么好玩的画必须让庄启严也看看。
啾啾抓着画,左右看了看,问道:“庄爸爸,在哪里?啾啾没看见。”
林尔半坐起身,帮啾啾理了理衣领,给他指了个大致方向,“去书房找,庄爸爸在那里工作,啾啾进门要轻轻的哦。”
“好。”啾啾答应了,一路小跑着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庄启严牵着啾啾的手进了卧室,林尔只得又睁开眼睛,缓了缓神。
小孩子的手劲没有轻重,纸张很容易弄得皱皱的,庄启严把啾啾的画作压平,收进啾啾的文件袋里。
“等小宝宝出来了,给小宝宝看?”啾啾问。
“对啊。”庄启严的脸上洋溢着温暖和笑容,目光中饱含着爱意看着啾啾和林尔,还趁啾啾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和林尔眨了眨眼。
几年前,庄启严绝不会想到,自己十分乐于承担慈父这个角色,并且竟然喜欢上了笑。林尔也没有想过,自己能变成理想中的样子,还有了这么幸福的家。
林尔满足地往被子里钻了钻,埋下头去,躲在被子里偷笑着。
还是那句话:温柔缱绻的时光是所有美好故事中最真实的状态,在特殊的命运中相遇,最后结伴走进人间烟火,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
【全文完】“采菱非采菉,日暮且盈舠。踟蹰未敢进,畏欲比残桃。”
……
青年提着鼓鼓囊囊的纸袋,从药铺走出来,嘴里念叨着先生教他的诗。
“哟,何小生,又拿药啊。”
“是啊,先生气弱,得补补。”青年每当想起一袭青缎长袍的先生,便掩不住心里的期待。
先生有学识,也有胆识,能埋头伏案写文章,不分昼夜,也能昂首与洋鬼子交谈,不卑不亢。
从长街走至巷角,聚集在青年身上的目光也越来越多,由路过的不经意一瞥,变成了畏惧和胆战心惊。
直到,一只粗糙年老的手拽住了青年的衣角,“过来。”
“老李头,你怎么在这儿?”
老头儿挥挥手,一脸地苦涩:“别回去啦。”
“为什么?”
“回不去啦。”
“怎么说?”
“先生,被,被日本人……带走了!屋子刚贴了封条,怕是……怕是……”
青年呆愣在原地,四肢僵直以至于他不知道该往前走还是该往后退,耳朵也听不清什么,只在尖锐的鸣叫中模模糊糊听到了老李头的话。
“说是先生前几天写的文章,逆了日本人的鳞,唉……”
三天后,滴水未进的青年半爬半跑地赶到了先生被人保释出来的地方,后山的小草屋内,恐怖的静谧让人们心底生寒。
先生奄奄一息地细细喘着最后一口气,等着青年到来。
青年握住先生的手,抽泣着:“先生,我跟了您十六年,您不能就这么抛下我,当初在宅子里签的卖,身契,整整三十年,少一年都不行!只要在世一天,我就是您的书童,也是您的长工!”
“说了,很多遍了……那张纸,早就……不算数。”先生在床榻上勉强一笑。
“先生,我带您回家。”
“不,不了……”先生怕自己等不及将话说出,他不想带着遗憾走,“你,你,唉……我记得,你问过我下辈子……”
空气凝滞,所有的话语都在这一刻清晰无比。
“抱歉,下辈子……我先尽孝,了却……父母遗愿,愿,求个子孙满堂……”
“不过……”先生微皱着眉,用尽力气对着青年挤出个微笑,“再等我一世吧……不……之后轮回数百载,都是你的……”
先欠你双世,此后若有百次轮回,都将与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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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宝塘,七月中旬洪涝。一支西装革履的队伍坐着轮渡顶着狂风骤雨,现身这片破败、泥泞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