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天是他看着长大的,是在他背上一点点长高的,他尽到了一个哥哥所有的责任,给了他一个安稳的、快乐的、自己没有的童年。
他是爱闻天的,也准备一辈子都保护他的。
徐素棉的刻薄却给了他致命一击。
她很直白地要求他放弃学业,放弃篮球,高中毕业后就留在老家打工。闻天的医药费是个无底洞,他成年了,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他也该来填一填了。
徐素棉做出这个决定其实并没有错,闻野曾站在她的角度来考虑过,他可以理解,但他也真的不想放弃自己的梦想。
他试着跟徐素棉商量,他可以一边打球一边兼职赚钱,他可以自己赚生活费和学费,不花他们一分钱,他攒下的钱也全都打回家。他只要两年,或者再短一点,一年,只要他能顺利进入国家队,签约职业篮球俱乐部,开始参加国家级比赛,他就可以拿到不错的年薪以及奖金。无论如何,闻天的未来他都担着。
可徐素棉拒绝了他,毫不犹豫地,尖锐地,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余地。
闻野记得很清楚,她听完后不耐烦地摆摆手,只说了一句话:谁知道你走出这个门之后还认不认我们呢,更别提什么两年一年了。
闻野至今都没办法找出一个准确的词语来表达自己当时的心情。
选择不管不顾地逃离那个家,对他来说的确是一种解脱,可附加而来的也有挥之不去的内疚和自责。
那个枷锁重得让他心慌,上面刻着闻天的名字,刻着一声哥哥。
他只能强迫自己,无数次在内心告诉自己,这些问题用钱来补偿就好了,他们不爱他,从来没有人真的在乎过他,他何必给自己强加压力。
但是偏偏,闻天又用一种类似亲情,也不是亲情的线拴住了他,让他很狼狈地,居然再一次想要回到那个家。篮球馆的地板例行要做维护,所以下午四点钟,付闯就提前结束球队训练,放他们解散休息了。
闻野顺路去超市买了一点菜,骑车回到家的时候四点半刚过。
彼时家里的入户门半掩着,院子里还停了一辆快递摩托车。车后厢空荡荡的,快递员大概是专门过来取货。
闻野把车锁好,多看了一眼那辆快递车。这是他开学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提前回家,之前每次回来的时候快递员都把库房那一堆箱子收走了。
他提着购物袋刚迈上台阶,猛然听见房间深处有硬物摔上地板后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然后是涂牵牵的尖叫紧随其后传出来。
闻野脑袋里“轰”的一声,立马丢下背包和手里的东西,推开门大步冲了进去,径直跑进库房。
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手里拿了一支马克笔正对涂牵牵比划什么,涂牵牵两手捂着眼睛,被吓得瑟瑟发抖,人已经退到了墙角。因为男人是背对门口的方向在站着,所以闻野跑过来的时候他都来不及转身,闻野已经一拳抡到那个男人头上,几乎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男人一个趔趄就撞上了后面的货架,然后两手捂着头,身体一歪就倒在了地上,嘴里“哎呦呦”叫个不停。
闻野捏着拳头还要过去揍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拔掉逆鳞的小兽,彻底没了理智。涂牵牵愣了愣,及时跑过来拽了一下他的胳膊,皱着眉说:“别打了。”
涂牵牵的声音喊醒了他,闻野绷紧的肩膀这才垮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回过神后不由分说地把涂牵牵用力抱进怀里,掌心压在她脑后揉了揉,低着声音不停重复:“没事了,没事了。”
从在门外听到她尖叫的一刻开始,这些动作完全出于条件反射,是没有经过大脑的,更不用说深思熟虑。
涂牵牵顺从着他抱住自己的力度,把整张脸都埋进他胸口,两手环过去轻轻回抱住他,也拍了拍他的后背,跟着他说:“没事没事,你别紧张。”
闻野的心跳隔着瘦削的胸腔就在她耳边撞击,乱得不像话。
他突然从外面冲进来的那一刻是真的急了,大概是他平日里安静乖顺的形象在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就连涂牵牵都被他刚刚狠厉的样子吓了一跳。
“滚啊!”闻野瞪着还瘫在地上闷哼的男人,一双眼睛红得吓人。
男人慌乱地捞起自己的工装和帽子,哆哆嗦嗦地扶着墙跑了。
“牵牵姐,别怕。”闻野的嗓子都哑了,他好像组织不出别的措辞,只会机械地重复这几句,“对不起,我……”
“我没事。”涂牵牵从他怀里退出来,“刚刚那个男人可能是大脑有点问题,他说他是我的粉丝,想让我给他签个名,我答应完,他就直接把上衣脱了,说让我签在他后背上。我就是吓懵了,因为他的行为太奇怪了。没事没事,你别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