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队警卫样的人骑马艰难挤过人群。为首的腿上打着绷带,上了夹板。天晓得是什么样的急事,能让一个断腿的人甘愿忍受剧痛,深夜骑马跋涉至此。断腿的首领被属下扛下马背,营地守卫抬高胳膊,让他们从腋下钻过。守卫队身后有个矮瘦的男子企图效仿,被营地守卫一脚踹翻。
断腿守卫钻过防线,一位检疫官走上前迎接。他伸出戴了青绿长手套的右手,不知是要扶住来人虚弱的身体,还是要检查他的伤势。断腿的家伙趁势双手箍住他的胳膊,尖声质问:“怎么能袭击大神官?你们是不是被冥鬼掏了心肝?那可是大神官,苏伊斯的喉舌!”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似乎有病在身,声音却传出好远。他身后的随从借机扑了上去,一群人眨眼间便将检疫官摁倒。两个组成人墙的守卫扭头查看,一个肥胖的男人趁机跃起,举高怀里的石块砸向守卫,将其中一人当场砸倒。蜿蜒扭曲的人体墙壁顿时摇摇欲坠,蛆样蠕动的人群迅速朝防御的薄弱处涌过去。人们不断相互推搡,掀起一阵更加喧嚣的声浪。人墙内部,袭击检疫官的守卫被赶来支援的学士们注射了针剂,无一例外全部软倒。一名检疫官将断腿踢翻。他的夹板不知何时断裂,受伤的腿以一个让人难受的姿势向后扭转。
“哼,帝国人。”鲁鲁尔冷笑。她将随身武器换肩扛着。那东西的长柄磕响车斗,听起来是件沉重的兵器。伊莎贝拉被响动吸引,转而望向柏莱人。
“瞧好吧,马上就会乱得不像话。这个神的信徒和那个神的学生,尊贵的和低俗的,都要吵得不可开交。工程办不下去了,工地也要被遗弃。你猜他们——帝国人——会允许我们下去神庙把同胞的尸体扛回来吗?”鲁鲁尔问,但她不给人接话的机会,冷笑自答:“废话,当然不可能!我们在他们眼中只是牛马。他们不过封住入口,让牲畜烂在洞里而已!”
“地下入口封锁了?!”伊莎贝拉终于明白过来。她倏地站起来,“我们得赶紧去地下!现在就去!”
“呿,去送死?”女人慢吞吞提起缰绳,引导挽马转向光明背后的浓黑里。马奇干巴巴咳嗽一声,拍打车内草垫,似乎想劝伊莎贝拉坐回烂草里。
“下面很危险。会死人,死很多。”他用半生不熟的大陆语努力解释。
“所以才更要去呀!”伊莎贝拉叫起来。“克莉斯在下面!不去救她的话,她会死的!”她下定决心,就算硬抢马车,也在所不惜。伊莎贝拉气势汹汹,踏上车斗边缘,摆足架势端起弩。她鼓足气,威胁的话还没来得及通过门齿,便被一股大力拦腰撞倒。血爪粗重的喘息喷到她后颈。我要被狗咬断脖子了。念头刚刚升起,她的后脑勺上立即狠狠挨了一记。晕过去之前,伊莎贝拉只模糊听到女人的抱怨。
“该死,被注意到了。”
然后她听到两个柏莱人谈论克莉斯。应该是这样,她听到他们频频提到她,用柏莱语。一定是这样,他们一定在谈论她。她的骑士,她握着宝剑,为她守卫在黑暗里。伊莎贝拉最后默念了一次她的名字,意识彻底涣散。
第115章 最后的荣光
“手给我!”艾莉西娅半跪在栈道倾斜的边缘, 上半身悬空,弥兰达紧贴岩壁, 双手拉住她的腰带。不该继续的。克莉斯挥剑击飞射来的羽箭,挥动沉重武器令她身形摇晃。她绷紧肌肉,稳住身体以免俯身落下,摔成碎骨和肉泥,同栈道下的倒霉骑手长眠一处。
困在崖壁上与蜘蛛骑手纠缠实不明智。所谓的栈道,不过是岩壁上凿出的两尺宽窄阶而已。充作扶手的木栏杆业已腐朽殆尽,只余下几块短薄的焦黑木片,就连栈道本身,也多处垮塌, 活人走在上面, 砂石不断崩落。刚才蜘蛛骑手跳跃袭击,落脚处岩体整片垮塌。他连人带蜘蛛一齐摔了下去。只会喷毒的蜘蛛在备降方面毫无建树, 与它仇视的骑者跌落一处。獠牙与骨骼, 硬壳与血肉,毒液与肝浆, 被地面暗红的大手揉成一团面目难辨的多汁粘稠物。烂脸骑士驱策蜘蛛经过那团肉泥,面不改色。
先前他有意放弃追击, 缀在我们后面, 现在要回头对付,已经有些迟了, 应该在登崖前将敌人一网打尽的。克莉斯俯瞰金字塔广场,十余只拖着焰尾的火把抖动逼近,每只附近至少有一名蜘蛛骑手,其后不知有多少尸奴跟随。一网打尽?克莉斯,你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学会说大话了?
“妈的, 你傻愣着干嘛?我的腰都快断了!不心疼奴隶,也考虑下艾莉西娅的感受啊!”艾莉西娅的吼叫传出阵阵回音,克莉斯挪了挪皮靴,松脆的砂岩立刻垮下一大块,尖锐的石块顺着垂直的山体滚落,啪地摔得四散开来。碎石滚到蜘蛛脚边,骑手抬头,仰起受伤的面孔。他的模样在蜘蛛骑手里也算古怪的,筋肉虬结的脸孔让他连打量的神情也万分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