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才正好抱着一本书出来:“尚阳?”
“唔。”尚阳猫一样眯着眼:“徐大侠,是你啊。”
徐成才疑惑:“你看什么呢?”
“喏。”尚阳下巴一扬:“那儿,有人在往墙上喷漆。”
黎青刚好认真折好假条出来,闻言顺着尚阳说的方向看去。
那是正面向校外马路的一段外墙。因为隔壁在施工建体育馆,那面墙被脚手架围了一小半,寻常少有人来。几个男女生用喷绘油漆在墙上涂着什么。
虽然尚未成型,却能看得出他们喷的是什么。
那是一幅画。
画面中央一座陡峭的小山,山顶上站着一个男人,上半身穿着西装,下半身是没洗干净的泥腿,他刚从梯子上爬上山,就要将梯子往外踹。
梯子上背着书包,衣服打着补丁的一串少年少女们惊恐地抓着梯子,随着梯子摔下了山脚。
底下有两排字。
——上溪高中不是上溪精英高中。
——我们要尚校长回来。
“天!”徐成才木讷呆板的面上一呆,“他们胆子也太大了。”
“胆子确实很大。”尚阳舒服地撑了个懒腰,“画得也挺有才华的。”
徐成才喃喃道:“可、他们不怕被学校发现吗?”
“或许吧。”尚阳看向黎青,“你认得出来是谁画的吗?”
“喷字的几个人是7班的,以前和宇飞玩得不错。”黎青道,“其中一个画画的人,你也认得。”
尚阳看他:“我也认得?一班的人?”
“嗯。”黎青唇角露出些许笑意,“画画的是程城诚,雷甜甜在旁边帮忙喷字。”
“他们……”徐成才嘴唇动了动。
他想说他们怎么敢?
他们不怕吗?
可他问不出口,在他们的勇气前,他胆怯懦弱得无地自容。
尚阳笑了:“小橙子胆儿贼小,肯定是雷姐威逼他的。”
黎青淡淡勾唇:“甜甜性格就是不服输。”
尚阳站直身体,眉宇飞扬得如绚烂朝阳,朝黎青一招手,“上去帮个忙?”
黎青道:“好!”
“我也……”徐成才嘴唇颤动着,刚抬起脚,耳边又传来母亲尖锐的哭声、父亲震怒的吼声。
“我们送你来学校不是让你胡闹的!”
“我们家几代都没有大学生,你必须给我们考个好成绩,光宗耀祖!除此以外,什么都不要做!”
“你在学校的唯一任务就是学习,什么老师同学都不用你管!要是惹出了事,你就给我滚出家门!”
“爸妈都是为你好!”
尚阳拍了拍他肩膀,“徐大侠,你就算了。好钢用在刀刃上,回去好好学习,考个好成绩气死姓贾的那大尾巴狼。”
徐成才嘴唇颤动半晌,没说出话。
“徐大侠。”忽然已经走下楼的尚阳扭头招了招手,“你最近瘦了好多,你要加油啊。”
徐成才用力点头:“你、你们也是!”
然后他望着黎青与尚阳背影下了楼,朝那堵墙下走过去,和人打起了招呼,拿起了油漆枪……
映衬着苍穹远处呼啸而来的热风,傍晚地面升腾起的夏日闷热暑气,朝着远方的血色夕阳,
——少年们一往无忌地大步前行,颀长背影如火般烈烈招展。
或许现实总是逼兀而绝望,但十七八岁恰少年的干净炙热的意气风发,能够点燃一切。一大早清早,张宏图坐在车里,捧着一个装着枸杞的保温杯,美滋滋地给小四打着电话,给小五下单买了个包。
哐——
车子一声急刹,车轮在地面上摩擦卷起尘土。
张宏图怒道:“怎么回事?”
前排司机忽然战战兢兢道:“校、校、校长,您看那墙上……”
张宏图扭头。
下一秒,空气中震荡起他的怒吼。
“这特么谁干的!”
高三年级年级大会现场。
台上,张宏图立于后方,双手抱胸,用警察看犯罪嫌疑人的目光,冷冷扫视着每一个学生。
前方高三年级主任陈二秃手持话筒,眉宇间写满了成年人为了挣一份工资的忍气吞声,轻轻叹了口气:“校长,人到齐了。”
台下,一到十二班的队伍依次一溜排开,浩浩汤汤一操场高矮胖瘦的人脑袋,颇有蔚为大观之势。
因为两位领导冷肃神情,大会气氛异乎寻常的紧张与紧绷。
知情的或如徐成才程城诚般一言不发,或如雷甜甜般朝讲台上讥诮地翻了个白眼。不知情的或抱怨着校领导多事耽搁背单词的时间,或低声询问着缘由。
“墙上的画,谁干的?”张宏图怒视着台下,“那副画的位置那么明显,肯定有人看见了。现在说出来可以免记大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