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吗?这都是跟你学的。”朱绯彤微笑,笑意却一点也没进眼里:“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向来以利益为重的你,居然会放弃获得遗产的机会,三番五次来逼我捐|献肝|脏。刚才,我以朱家子孙的身份去问了朱家的律师。这才知道,我爷爷去世前立下过遗嘱,还有家族信托。如果我爸去世,他的财产必须由我和朱唯一平分,你什么也得不到。而你为了不让我分去一半家产,所以才会这么竭尽全力保住我爸的性命。”
叶云静眼眸里闪过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胡说八道,我和你爸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别想挑拨我们!”
头顶的灯,在朱绯彤脸上拓出了阴影:“好,为了证明你们的真爱,就按照我的要求,把资产全转给我。时间不多了,早做决定吧。”
说完,朱绯彤走出了病房。
她并没有离开,而是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站着。没多久,里面便传来了剧烈的争吵声,叶云静高声叫着不同意。随后,又是瓷器破碎的声音。
朱绯彤的背脊贴在医院的墙壁上,冰冷的触感让她牙齿微微发颤。
对面病房的玻璃,映出了她的脸。此刻,她的笑容格外滑稽,像哭又像笑。
陌生得连她自己都已经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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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青定回家时,看见朱绯彤正在厨房洗草莓。
他走过去,从后环住她的腰,将下颚枕在她肩窝处。
是一种撒娇的姿势。
“别怕,我已经让专业公司删除网上那些帖子了,过两天热度过去,就什么事也没有了。”蓝青定柔声安慰。
他声音里有些微鼻音和倦意。
朱绯彤伸手摸着他的脸颊,触手只觉得他似乎清瘦了不少。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来,拿了颗洗净取下叶的草莓,放入他嘴里。
“甜吗?”她问。
略为冰凉的草莓,染着特殊的清甜果香袭来,蓝青定微诧,一时也忘记去咬。
朱绯彤踮起脚,斜偏着头,将露在他嘴外的一截草莓咬下。
随即,粉色舌|尖将草莓推抵入他嘴里。
双唇相碰,是一个草莓味的吻。
吻完后,她退后,笑得畅意,眼里有流光。
蓝青定仔细打量她的神色,他总觉得今天的朱绯彤有什么不同。
很快乐,平时的她即使最开心时,也是有着收敛。而今天,则是格外放肆。
像是,回光返照的快乐。
他们和往常一样,吃饭,看电视,聊天,然后睡觉。
睡前,蓝青定正在看手机,忽然觉察到洗完澡的朱绯彤站在他面前。
他放下手机,看见了一双纤细匀称的脚,脚边散落着睡衣。
他还看见了洁净的月光,照在她身上。
纤秾合度,骨肉匀称。
他霎时忘记了呼吸。
今晚的她,全程主导,双脚位于他腰侧,她轻吻着他的颈|项,喉结,流连忘返。
他下颚线条绷直,额上是忍耐的冷汗。
墙上,月光在晃动,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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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月光,移到了客厅。
深夜,蓝青定在熟睡,朱绯彤则在客厅给蓝青定写着告别信。
蓝青定的预感是正确的。
今天,就是回光返照的快乐。
她决定要离开他。
朱绯彤觉得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变成了自己也不认识的人。
白天时,她故意在病房提出那个条件,就是要让叶云静和朱文林他们决裂。
朱绯彤想,就算是得到了全部资产,她也不会捐|赠|肝|脏。
她会拖着,直到朱文林去世。
也就是说,她,即将成为一个杀人凶手。
一个,杀害自己亲生父亲的,凶手。
她的心,已经烂到流出浓稠黑汁,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朱绯彤了。
可是她毫无办法。
他们从不肯放过她,叶云静,朱唯一,朱文林,蔡颖,她们从来都不肯放过她。
她的噩梦永远不会消失了,终其一生,她都会梦见死去的朱文林,梦见永远背对着自己的蔡颖。
她以为抓住蓝青定的手,他可以带她逃出那片原生密林,可他们却牢牢抓住她的脚,将她往黑色沼泽中拖。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开蓝青定的手。
她不能拉着蓝青定一起坠|落。
他是她的光,光如果黯淡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离开的时候,朱绯彤只拿了手机以及身份证。
她站在门边,最后看了眼熟睡的蓝青定,像是要将他的模样刻入心里。
他睡容安详平和,额前碎发垂下,干净得仿佛不染尘世。
她的少年,就应该是这样,与黑暗隔绝。
与她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