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淮站在小巷子,伸了个懒腰,他四下乱瞅,看了眼忙乱套车的下人们,不经意间,瞧见巷子尾站着两三个穿黑衣服的男人,为首的正是左良傅的亲近王福。昨晚上,老爷子让一个和他身形相近的护卫穿了他的衣裳,上了马车,哄骗过这蠢货。瞧,这叫大福子的蠢猪看见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见了鬼。
陈南淮轻笑了声,招招手,把荷欢叫了过来。
“怎么了大爷?”
荷欢屈膝福了一礼,捂住心口,笑道:“奴还要伺候姑娘呢。”
“不急。”
陈南淮将荷欢拉到角落,手指划过女孩的侧脸,往下,到她的脖子。他低头,看着因惧怕瑟瑟发抖的女孩,笑道:
“好姐姐,我有一事不明,要请教你。”
“大爷请说。”
荷欢咽了口唾沫。
“袖儿昨晚上说了句好奇怪的话。”
陈南淮手佯装掐住女孩的脖子,坏笑了声:“她说,大人,我是同意的,这话什么意思?你一直在她跟前,千万别骗我,否则,我怎么对她,就怎么对你。”
荷欢倒吸了口冷气。
“我对你没兴趣。”
陈南淮指头按住女孩的颈窝,一分分发力:“老爷子最不喜欢我碰别的女人,你要是背叛袖儿,与我苟合,你猜老爷子怎么对你?”
荷欢眼泪都吓出来了。
“大,大人问姑娘。”
“问什么?”陈南淮皱眉。
“问姑娘愿不愿意重新开始。”荷欢哭着说。
“这样啊。”
陈南淮笑得斯文,明白了,她是愿意的。
男人拍了几下荷欢的侧脸,仿佛像大人逗弄孩子。
他将那个装了元帕和假物件的锦盒塞到荷欢手里,指向不远处站着的大福子,弯腰,凑到女孩耳边,柔声道:
“你把这东西交给左家那个下人,就说……说我家大爷恭贺左大人上任,送上薄礼一份,请大人笑纳。”左府
朱红小楼听了一夜的雨, 仿佛也染了几分愁。
庭前石阶汪了些水,将眠了一冬的青苔唤了出来,初阳温柔地落到地上形成无数浅浅光斑, 在某个石缝儿里, 好似藏了只不知名的小虫,不知疲倦地叫唤……
左良傅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 头靠后, 两条长腿伸直了,脸上盖了块刚拧出来的热手巾,正闭眼假寐。
议事厅内此时忙乱得紧, 他此番从长安带来不少掾吏, 全都深谙政军财各方面的运作, 众人忙乱走访了一个多月, 才渐渐将云州这团乱麻理出点线头, 这不, 就清丈土地之策,大家商量了一晚上。
左良傅用手揉了下发痛的太阳穴, 昨晚上与盈袖分别后, 他真的欢喜极了, 回府后找夜郎西又喝了通,眩晕之下, 他觉得那些长得歪瓜裂枣、又叽叽歪歪的掾吏都眉清目秀了。
谁知后半夜莫名心慌,去院子里走了会儿,仰头, 让冰凉微雨稍稍平复郁燥,一滴老大的雨水恰好滴在眼中,弄得他难受。
……
左良傅将脸上的手巾把扯下, 手使劲儿搓脸,试图自己清醒些。
“喝点茶罢。”
夜郎西端着两杯热茶进来了。
这男人腋下夹着份鱼鳞黄册,头发稍稍有些凌乱,眼底的乌青明显,脸色有些发暗发沉,显然是熬了多日的夜。
“这里头加了决明子,能明目降火。”
夜郎西打了个大大的哈切,将茶盏推给左良傅,斜眼瞅了下发呆的大人,笑道:“在想梅姑娘?”
“没。”
左良傅抿了口热茶。
“口是心非。”
夜郎西揉去眼屎,腹诽:
“也不知道谁昨晚上舍不得漱口。”
说到这儿,夜郎西凑近了几分,挑眉一笑:“我给你出个主意,她舅舅的长子在长安做个小官,你提拔提拔,如此讨好了娘家人,不愁她不爱你。”
“你这宗桑。”
左良傅笑骂了句,转而眉头皱起,叹道:
“不怕你笑,我今儿眼皮老跳,总感觉出事了。”
“你这是关心则乱。”
夜郎西白了眼男人,笑道:“能出什么事,她老子是陈砚松,她在洛阳比咱哥俩安全多了。我瞧你多半是近日公事太多,人太累,加上昨晚上又见了她,太心花怒放,有些紧张疲累罢了,听我的,待会儿去睡会儿,议事厅我给你盯着。大福子跟梅姑娘那儿守着呢,有事早都回来了。”
话音刚落,院外忽然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黑棉袄的男人跑进议事厅,他身量高大,脸上凶肉横生,目中忧色甚浓,怀里抱着个雕花锦盒,正是左良傅的心腹侍从,大福子。
左良傅和夜郎西互望一眼,好像真他娘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