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眼前透过来一片昏黄烛光。
陈南淮立马紧张起来,朝前看去,是父亲出来了。
父亲脸色不太好,眉头凝着怒,狠狠朝他瞪过来。
陈南淮咽了口唾沫,感觉像被打了十几鞭,背又开始疼了。
罢了罢了,打就打,只要她没事。
“爹,她怎样了。”
陈南淮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虚惊一场,这会儿睡着了,今晚别挪动了。”
陈砚松长出了口气。
他勾勾手,让儿子同他去书房坐坐。
陈南淮原本想要进去看看妻子,可又怕老爷子,只得跟在父亲身后,去了书房。
四下瞧去,父亲的书房很大,书架上摆满了经史子集各部典籍,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平日里是不叫人进去的。
“爹。”
陈南淮立在书房当中,低着头,偷偷看陈砚松。
爹爹头发有些凌乱,眼睛发红,眉宇间还透着担忧。
“你坐吧。”
陈砚松示意儿子随意坐。
他亲自去关上门,随后,从立柜中取出个锦盒,放在桌上。
“想吃什么点心么?”
陈砚松打开抽屉,找了几盒精致糕点,一股脑全都放在桌上,打开一个油纸包,垂眸,看向里头暗红色的香甜糕点,笑道:“山药枣泥糕,你爱吃。”
“爹。”
陈南淮立马站起,老爷子怎么了这是,为啥不发火。
“坐,坐。”
陈砚松忙按住儿子。
他从怀里取出几张符纸,两指夹着,在儿子头顶绕了几圈,嘴里念念有词,随后,将符纸递到蜡烛跟前,烧了。
“哎,爹爹昨晚上没做好梦。”
陈砚松盯着上下翻飞的灰烬,摩挲着儿子的手,笑道:“爹梦见你被一条黑狗追,那畜生咬住了你的脖子,梦了一晚上,醒来后,后背全是汗。问了张道婆,说是你上回受惊了,让我给你做做法,烧个符纸。”
“这种怪力乱神之谈,您怎么能信呢。”
陈南淮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可心里又暖又凄楚,爹爹是真的疼爱他。
“信不信,都要给你做的。”
陈砚松笑笑,宠溺地揉了下儿子的头发。
他坐到儿子跟前的椅子上,叹了口气,道:“淮儿,以后不要再与左良傅接触了,算爹爹求你了,这人心思太深,手段太毒,爹爹怕你吃亏。”
“原来,您都知道。”
陈南淮低下头,又开始慌了。
“我没觉得自己吃亏。”
陈南淮盯着自己的手,小声咕哝了句。
“等你知道就晚了。”
陈砚松摇头一笑,看着儿子俊美无俦的脸,柔声道:
“爹爹是不容许陆令容回洛阳的,你是不是私底下把她接回来了?”
“爹,我……”
陈南淮语塞,登时急了。
“没事,爹不怪你。”
陈砚松垂手,亲自给儿子剥松子,如闲话家常般,笑道:
“孩子,你细想想,陆令容给左良傅做事,她是一枚废棋,可左良傅为何不处置了她?还默许你把她养在雅容小居?”
陈南淮已经有些不安了。
“不说别的。”
陈砚松用帕子擦了下手,把松子仁全都推给儿子:“陆令容可曾劝你给张涛之太太赔礼道歉?没有吧,她就一味纵着你,还把一个贱丫头送到了你床上。”
“这事,我,我,”
陈南淮大窘,说话都有些磕巴。
“爹爹知道你是被陷害的,没事,不怪你。”
陈砚松笑笑,给儿子倒了杯羊羔酒,柔声道:“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怂恿撑腰,张涛之的太太会在外头闹么?会不惜豁出去性命,千方百计弄坏你名声,非要治你死地吗?”
陈南淮嘴紧紧抿住,不禁暗骂,好毒的狗官,原来从一开始,就开始算计他了。
“爹爹知道你心里有个结。”
陈砚松莞尔,将桌上的锦盒打开,努了努下巴,示意儿子看。
陈南淮登时闻见股恶臭,眉头立马皱起来。
他凑上前去,大惊,锦盒里装着颗人头,是个女人,已经开始腐烂,似乎死了有段时间了,脸上遍布伤痕和防腐的药物,但仍能瞧出是个美人。
竟是胭脂!
“她,她……”
陈南淮彻底慌了。
“爹爹知道,这贱人伤了你,就给你料理了她。”
陈砚松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的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普通的事。
他盖上锦盒,温和一笑,看着儿子,道:“李怀安,你觉着这个名儿怎样?”
“还可以。”
陈南淮轻声道。
“爹爹知道你的不安,也理解你的做法。”
陈砚松叹了口气,轻拍了下儿子的手背:“爹爹何尝不知道给魏王做事,可能会不得善终?不过,当人走到这步,已经没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