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真的不知道啊。”
荷欢紧张得头皮发麻,扑通一声跪下,手捂住心口,忙替自己辩解:“姑娘今儿不舒服,说要点些香,这事赵嬷嬷也知道的。至于说药味儿,爷您是调香高手,自然知道许多药材可以调香,譬如地榆、浮萍、紫油桂,香灰里有药味没什么稀奇的吧。”
陈南淮心里生出股厌恨,越发觉得这里头有可疑,给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让把荷欢带下去,用银针刺指甲缝儿,看她招不招。
“爷,您怎么能迁怒旁人呢。”
荷欢往开挣扎赵嬷嬷的捉拿,她不敢太高声,怕吵醒姑娘,忽而急智一生,恍然道:
“奴记起了,当日荣国公夫人寿宴,姑娘被长宁侯家的四少用藤球砸着头,回来后总说头疼,晚上经常做噩梦,模模糊糊地梦见过去的事。”
荷欢就想刺一下这条毒蛇,故意惊慌地捂住口,眼珠子左右看了圈,害怕道:
“莫不是那四少的鬼魂缠住了奶奶?”
“闭嘴,哪有什么鬼。”
陈南淮心里乱得很,厌烦地挥挥手:“算了算了,都出去罢,让她好生歇息。”
赵嬷嬷叹了口气,带着荷欢低头退了出去,也就是她昏睡着,哥儿才能靠近,赶明儿醒了后,怕是没机会了。
荷欢一开始还担心,不想走,怕大爷还像从前那样,趁着姑娘昏迷做出那种禽兽的事,转而一想,如今他哪里还舍得,姑娘伤一分,他得伤十分。
呵,报应。
屋里少了两个人,很快就安静下来,炭盆里的发香煤逐渐燃尽,热度消退,雨水的冷气从纱窗里钻进来,让人心寒。
陈南淮帮盈袖将被子掖好,屏住呼吸,俯身凑到她面前,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吻了吻她的眼、发凉的鼻头还有那不点而朱的唇。
忽然,男人痛苦地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难道真的是报应?他伤害四少至死,那小子就报复在盈袖身上,让他痛不欲生?
“袖儿,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做。”
陈南淮咬牙,轻声问。
他就这样正面朝下,想着过往的种种,如果当初没有听父亲的,凌.辱了她;没有在她失忆后编造出子虚乌有的事;没有因患得患失去和贪婪,与左良傅交易。
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忽然,陈南淮感觉屋里不太对劲,好像进来什么人了。
他心里一惊,难不成真是那些他害死的人来索命报复了?
陈南淮恨极,立马下了床,蓦地瞧见西窗边站着个儒雅英俊的男人,是父亲。
父亲这会儿穿着剪裁精良的素色袍子,头上戴着方巾,双手背后,屋里太暗,瞧不起他什么表情,大概不太好吧,此时正一眼不错地盯着袁夫人的灵位看。
“爹。”
陈南淮低声问:“您什么时候来的。”
陈砚松没答,径直走向绣床那边,坐到床边,静静看着昏迷的女儿。
“爹,她,她今晚有些神志不清,并不是有意要烧祠堂的。”
陈南淮忙解释。
“没事。”
陈砚松笑了笑。
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帕子,轻轻地帮盈袖去擦额角的细汗,一句话都不说,明明是张保养得年轻俊朗的脸,可莫名让人觉得苍老气十足。
“爹,她怎么忽然记起来了。”
陈南淮皱眉:“我怀疑和杜家那小贱人有关系。”
陈砚松没言语。
今儿在玄虚观时候,他就察觉到不对劲儿,留了一手,亲自把杜弱兰“送”回家,逼问了杜太医,才知道返魂散的事,可知道又能怎样,已经来不及了。
“爹,她肯定不跟我过下去了。”
陈南淮急得在原地踱步,双手搓着,苦着张脸盘算,痛苦地抓自己的头发。
“您说她万一不想生孩子怎么办?她若是执意要跟左良傅怎么办?我总不能打断她的腿,一辈子把她关在家里吧,她瞧着温吞,其实是个性子烈的,不能逼,到底怎样她才能和我过下去,”
“淮儿,”
陈砚松忽然打断儿子的话。
“嗯?”
陈南淮大喜,赶忙单膝跪在陈砚松跟前,双臂趴在父亲腿上,满眼的期待,着急问:
“您是不是有主意了?”
陈砚松苦笑了声:“要不,让袖儿当妹妹,好不好?”
陈南淮登时愣住,他没想到竟会听到这种答复。
“为什么。”
陈南淮脸窘涨的通红,拳头紧握住,强按捺住恨。
“我不是个好父亲,是我把她弄丢了,伤透了你们母亲的心。”
陈砚松抚着女儿受伤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像哄孩子睡那般。男人目中含泪,苦笑了声:
“这些年,我恨过梅家大郎,恨过我大哥,甚至恨过玉珠的疯闹,唯独没有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