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清双手背后,长叹了口气:“你当朝廷不想出兵平了魏王?本朝自太.祖起,兵力就内虚外重,主要提防越国入侵,日积月累,诸如魏王和国公爷这样的军功世家逐渐强盛,而因土地兼并,百姓无田,根本无力承担兵役,朝廷再地方上的兵源已经逐渐枯竭,陛下只能设置龙武卫,组建精锐亲兵。
可你也瞧见了,龙武卫后来也日渐腐败,竟然发生轮.奸·幼女的恶事,我也不偏袒弟弟,卫所还有世清这种目无法纪、肆意杀人的混账,怎么和魏王打?”
听见这话,谢子风不禁莞尔。
“文爷瞧得深,小子佩服。”
谢子风给袁文清深深行了一礼,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下我也明白了,地方强盛,朝廷虚弱,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只能派出素富智计的文官或酷吏,与地方斗智斗勇,徐徐蚕食。”
“不错!”
袁文清揽住谢子风,请拍了拍男人的肩,无奈道:“解决这事最根本的,还是在土地。按照律令,勋爵人户和寺观的出家人能分到超过百姓几十倍的良田,他们还不用缴税。左良傅胆识过人,手腕极硬,派夜郎西到地方推行丈量土地,强迫和尚尼姑、道士还俗,把田重新给百姓补足,他这么做,自然得罪了一众豪贵。
魏王几乎不用谋划,大把的人联合起来往死里弄左良傅,到时候若有了“民变”,魏王有借口出兵,朝廷为了暂熄兵火,估计……只能让左良傅当晁错,牺牲掉他。”(注)
谢子风听完这番话,浑身发凉。
过去他总瞧不上左良傅的无情无义和诡计多端,没成想,这男人要承受和面对的竟这么凶险。
如此看来,左良傅对盈袖的不舍和舍,是用情至深啊。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谢子风有些急了:“左良傅就不能不做?朝廷就不能派其他人来?”
“他不是懦夫,不会退缩。”
“我不是这意思。”
谢子风耳朵发烫,讪讪一笑:“我是担心他和盈袖,他、他真的会死?”
“乐观点嘛。”
袁文清莞尔,朗声道:“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其一,边关一定要守住,别放越国入侵;其二,关中最后一道防线江州,也务必要守住,只要内外固若金汤,魏王必败。”
“江州,江州。”
谢子风喃喃道:“我大哥镇守边疆,二哥是江州刺史……”
“不错!”
袁文清眸中自信满满,正色道:“这也是我坚持去江州的原因。太子爷对我有知遇之恩,而左良傅又先后救了我弟弟妹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袁文清立誓,定与朝廷和左大人共进退!”
谢子风最是敬佩这样一腔孤勇和正直的人,沉吟片刻,压低了声音,郑重地承诺:“你放心。”
听见这话,袁文清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拿下荣国公,就妥了!
左府就在眼前,此时,他看见左良傅和表妹停下脚步,正在和一个略显肥胖的中年男人说话,原来是杜家大爷。
袁文清和跟前的谢子风对望一眼,疾步赶了上去。
他笑着给杜大爷抱拳行了一礼,上下打量了番,大抵连日在外,杜大爷头上有层薄尘,身上还是一股子浓郁的药味,胖脸累得浮肿,正温温吞吞地给众人笑着见礼。
袁文清莞尔。
之前来洛阳的路上,在康县恰巧遇见了世清那孽障陪杜大爷父女办药,上次聊过,他就看出来,杜爷很喜欢世清。
这不,在盈袖养身子这段时间,杜大爷带着世清又办了两次药。
“您什么时候回来了的?”
袁文清笑着问。
“今中午。”
杜大爷笑的温和:“弱兰这丫头,一回洛阳就和世清两个直奔左府。我爹又发了脾气,让我把弱兰给拢回来,毕竟他俩刚定下婚约,还未正式成亲,老在一块腻着,不太好。”
袁文清瞬间板起脸,侧身,给杜大爷让出条道儿:“您请,世清要是敢欺负弱兰,我打死他!”
一旁立着的盈袖听见这话,不禁打了个哆嗦,靠近左良傅,轻声道:“我还没见过表哥发火,真可怕。”
“世清有时候确实挺欠揍的,就得你哥治。”
左良傅笑道:“走吧,我也好久没见那小子了,怪想的,等你们回了长安,就见不着了。”
……
***
天色渐晚,屋里掌了灯。
袁世清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猛灌了通,他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扭头,朝里屋瞧去,弱兰那丫头此时正坐在床边,给他叠衣裳。
袁世清伸了个懒腰,惬意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