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呼吸逐渐沉稳。
只是半梦半醒里,他无意识地回了一句,“你在就行。”
长期失眠的神经性衰弱,在爬了一室深浓的公寓里消弭缓去,太久了,他没有感受过内心的真正宁静。
不再是割裂的、拉锯的。
他静静怀抱着她,等待着下一个天明。
夜深露重的夏夜,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窗面不断地被雨滴拍打着“滴滴答答”的声响,将文茵从昏昏欲睡中吵醒了。
她习惯了独睡,被人抱在怀里,总是有些不适应了。
搂着她的男人呼吸沉沉,摄人心魂的眸子终于闭上,她只模糊看到他深邃的面庞阴影。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在他的薄唇上比划了两下,轻,快,就收了回来。
翟北祎的鼻息均匀平稳,总爱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她动作缓慢又谨慎地,从他的手臂中爬起,生怕力道大一点儿,就将他惊醒。
他像是累了许久,居然在她的公寓沙发上,就这么酣睡了过去。
从他的身躯上小心迈过,她从茶几下摸到那个奶瓶的小夜灯,揣进了怀里,然后赤脚走到餐桌前。
将小夜灯放在桌上,握着水瓶,倒了一杯凉白开,仰头灌入喉中。
清凉的水流滑过舌苔和咽喉,直入胃里,燥热的身体终于有了凉意。
捏着水杯,她望着落地窗前摇晃的树影儿与冰凉月色,寂静的深夜,一切都已睡去。
只剩这风啊,雨啊,月啊,星啊在外头霸占着。
大乌和小乌两团肉乎乎的胖影子靠在一块儿,一左一右地仰躺在窗边,大乌的尾巴搭在玻璃窗上,似乎觉得哪里是屋子里头最凉快的一处地方。
连猫都嫌弃这暑气热人,半夜也不想蹦迪了。
沙发摆放在客厅的正中,长条的布艺沙发宽敞且横阔,睡上两人倒是有余。
只是窗户紧闭着,这热气在公寓里久久散不去,中央空调被她定时了,早就已经自动关闭。
倒是真的太热了,但就这样,翟北祎的身上挂着汗,还是睡的沉稳。
文茵摇摇头,在漆黑的客厅里无声叹了口气。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些心疼他了。
捏着水杯,她赤足走到控制器前,把空调开开了,微风,26度。
沙发的靠背阻隔了文茵的视线,她只听到那软垫上传来男人翻身的声音,然后是一声将醒的鼻音。
高大的身躯拉出了深长的黑影,无梦的深度睡眠,比长梦的浅眠对身体的舒展更有效果。
他的意识朦朦胧胧,搭在一侧的手臂微微动了动,在空荡荡的沙发上无意识地摸着什么。
许久,指尖只触到了丝薄的毯子。
眼皮终于缓缓撑开,眼底的灰朦还未散去。
高挺的鼻梁在月光下映出深邃的阴影,半边面庞陷入黑暗,半边被投上了迷离的月色。
翟北祎抬手揉了揉眉心,终于看清,身边的女人已经不在。
而他的腰腹处,被人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冰丝毯。
水晶吊灯没了亮色,只剩下冰冷又死气的一片碎光。
他望着顶上那工艺繁复的灯管设计,心底慢慢涌上一股失落。
文茵双臂撑在沙发的靠背上,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开口打破了他的思绪,“醒了?”
眼底的浓雾还未散去,他的目光跳到沙发后那张素净的脸上。
她温柔的眼色里透着暖意的关切,微微牵起的唇角如风如云,从他的心尖,轻轻淌了过去。
沉重的身体被小臂撑起,他一手摸去,额头一把的汗。
音调低沉,泛着刚睡醒的迷朦沙哑,不似往日那么冷厉,“嗯,我睡了多久?”
文茵将水杯递给他,“三四个小时吧。”
翟北祎抬手接过她的水杯,直接一贯而入,喝了个见底。
衬衫的后背几乎湿透了,发丝间微微被风吹动,有轻微的凉意,他这才感觉到,她刚才应该是去开了空调。
将水杯放回桌上。
上面摆了一个不大的小夜灯,是奶瓶的。
橘色的灯光映出了上面的手写字:愿做你眼里的星光。
他的字。
她还留着。“别走。”
意识还飘散着,唇角却自己翘了翘。
翟北祎起身解扣子,两条长腿已经从沙发上迈了下来。
捋了一把微潮的头发,音调冷倦,“借个浴室,洗把澡。”
文茵赤着脚绕到了沙发正面,朝西边那个白色的小门板指了指,“那儿,但是我这没男士用品……”
他的眉梢扬了扬,“有浴巾就行,一早我让秘书送来。”
目光触到她赤足的样子,又蹙了起来,“怎么不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