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放过妈吧。”
这句话是杨绰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说的,她不愿意住最好的病房,依旧住最普通的,隔帘一拉,也遮不住人声。
柳语刚上大一,杨绰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在剥橘子,结果太用力,指甲戳了进去,橘子的汁水滴在她的牛仔裤上。
她都觉得这句话太重了,活像是柳词非要拖着杨绰一般。
柳词是柳家孩子心里权威最种的存在,杨绰是一个好母亲,可又不是,她的关怀在衣食住行,情感上却相当贫瘠。
不过也可以理解,孩子不是爱的结晶,可以说一开始是强.奸的产物。
她还愿意养着,已经是最大的慈悲了。
柳语的手都黏糊糊的,她不敢说话,看着柳词,柳词却没因为这句话露出什么其他的表情,她只是伸手把杨绰枯瘦的手塞回被子里,“好。”
杨绰很满意,她那天甚至要求柳词推着轮椅,带她出去晒晒太阳。
柳语跟在柳词身后,她觉得很难过。
她觉得杨绰在凌迟自己的姐姐,或者是柳词承担了大部分来自母亲的伤害。
更多的是她们一家都在互相伤害。
这太悲哀了,以至于杨绰死,她都没觉得太难过。
因为之前已经的难过已经花得差不多,那场大火之后的生活从来布满阴霾,只不过是柳词替她们戴起了口罩。
所以无论柳词脾气怎么样,她做什么觉得,柳语都没法干涉。
如果没有柳词,柳语,柳好,柳圆都是没有未来的。
可越是这样,柳语就越心疼,柳词太倔了,她无时无刻都不在和命运抗争,却也无时无刻地逆来顺受。
人从来都是自相矛盾的,只不过柳词的矛盾在她身上融合得很好,自卑又自信,坚强又懦弱,温柔又冷酷。
“姐,”柳语看着柳词又喝了一口酒,“你跟贺毓姐和好吧。”
柳语不知道柳词跟贺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觉得柳词和贺毓的冷战未免太长了,她们还是和当年一样,一个眼神都能让旁人看出亲昵,可又同样固执,别开脸不愿意低头。
柳词这么多年都没提起过贺毓,柳语发誓柳词压根没什么朋友,稍微熟点的可能是助理,但助理和编辑都是工作上的伙伴,压根不能相提并论,况且柳词也分得很清楚。
“我们好过吗?”
柳词笑了笑,“这个你别操心了,我不用你担心的。”
又开始了,柳语被这种辈分上的差别压了一头,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那你今天住哪里,要不先住我那吧,小朵很想你。”
小朵是柳语的孩子,对柳词这个阿姨特别喜欢。
“不了,回头你把小朵带出来就好。”
柳词拒绝得很快,“我今天住酒店,这两天就会把住处安排好,你不用担心我。”
柳语点点头,转移了话题。
贺毓下来之后还拿了个超大的玩具熊,申友乾说是上台的嘉宾都有的。
大得有点可怕,贺毓下来的时候还笑,“这申胖,搞什么飞机。”
她隔着柳词对柳语说:“你拿回去给你女儿玩?”
柳语:“你不要啊?”
贺毓:“我拿去干嘛啊,还不是放沙发占地方,你家小孩喜欢。”
柳语:“那谢谢贺毓姐了。”
贺毓挥了挥手:“客气什么啊。”
贺毓坐了下来,看柳词低着头看手机,喂了一声,“不喝了?”
柳词:“你又不喝,我太亏了。”
贺毓挠了挠头,她耳朵上的耳饰格外显眼,一排的那种,“那好吧,我也喝,等会叫个代驾好了。”
柳词嗯了一声,喝了两口的白葡萄干玻璃杯碰了碰贺毓的杯子,清脆的一声,伴着申友乾实在难听的歌声。
“柳词,你妹说你本来要结婚了的。”
贺毓上来就是一口,一边的柳语被点了个名,有点不敢看她姐,这件事是她说漏嘴。
柳词听了,掀了掀眼皮,冷淡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结了啊?”
贺毓觉得自己有点烦,但是无可避免的,太多年没见了,她以前总想着再见面,她要好好打柳词一顿,可一年一年发个誓,人还是一年一年见不着,打一顿也不可能了。
真的再见面,都是被小孩叫阿姨的年纪了。
“因为那人和前女友旧情复燃。”
柳语补了一句,她倒是不喜欢那个男的,有点太花心了,而且对柳词也不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反而是殷勤。
太不自然了。
贺毓哦了一声,“那不值得生气,再找就行了。”
柳词听了,问了句:“那你呢?”
贺毓:“我?我什么?我没情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