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襄颔首,“除了昨日半山腰上见过的吴婆婆,村子里的人家我们都去了,昨日遇见过的那两个人是兄弟,看起来三十来岁了,兄弟同住,都没有妻子,自然也都没有儿女,看着倒是老实人,南边几处坡地便是他们兄弟的,下着雨,也要去做农活。”
“东边张婆婆早上去的那一家,是一对姓张的夫妻,过的颇为艰难,夫妻两都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老头是独臂,妻子卧床多年,似乎也是腿脚上的毛病,我去的时候,问了张婆婆,那老头说张婆婆好心,经常给他们送吃的。”
薄若幽问:“他们也没有儿女吗?”
吴襄点了点头,“没有儿女,好像是得了病,二人都是本地人,老头也没钱纳妾,村子里也不兴这个,便这么多年来无儿无女的过来了。”
薄若幽有些唏嘘,在这荒村之中,无儿无女只一对老夫妻,日子只会越来越艰难。
吴襄又道:“东南边还有两家,一家住着一对吴姓兄妹,三十上下的年纪,妹妹说是身上有病,没有出来见人,哥哥也是个老实巴交的,还说本来娶了个老婆回来,结果没和他过多久便跑了,说嫌弃他们这里太穷了。”
“还有一户人,住着一个腿脚不便的中年男子,只开了一条门缝,看得出腿有些畸形,见我们是京城来的,便将门关了上,什么都没说。”
吴襄叹了口气,“这个村子,当真是又古怪,又都过的十分惨淡,要么是老夫妻无儿无女,要么是独居的老婆婆和腿脚不便的中年男子,还有那对兄弟,看着好手好脚的,竟然不娶妻生子,那对兄妹亦是,妹妹有病,哥哥娶了个媳妇却跑了。”
薄若幽若有所思,吴襄道:“再这么下去,这些人家都要绝户了,张婆婆说的西北边上几家空屋子,我们也去看了,的确是空置的,里面的家具被搬走了不少,如今也都陈旧的没法子住人了,院子里荒草齐小腿高,门窗都朽了,且那几家地势低洼,昨夜那般大的雨倘若多下两日,多半屋子里要倒灌水。”
薄若幽疑惑道:“刚好就是西北那几户人家是空的?”
吴襄点头,也面露迟疑,“我看的时候也觉得奇怪,只怕是修房子的时候,本就选了地势不好之处,所以后来干脆搬走了,此处实在偏僻了些,搬去山那边也比此处好些。”
薄若幽心底涌上来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之感,这时,外面的雨终于停了,吴襄神色一振走出来,见层云之后透出一抹亮光,心底更是一松,“这一时半刻应当不会再下雨了。”说完他抬眸看了一眼张婆婆家的屋顶,“先给她们把屋顶补好。”
张婆婆没想到吴襄说给她补屋顶,竟就是真的要补,她迟疑道:“这个不碍事的,我们不睡那屋子便可,眼下雨停了,你们正好出山。”
吴襄也道:“不着急走,要走也不是此时。”
张婆婆一时推脱不过,只好找了梯子出来,又从屋后搬出一摞灰瓦,吴襄手脚利落,搭好梯子便爬了上去,他上了屋顶,其他人便都在下围看着,掌梯子的掌梯子,递瓦片的递瓦片,院子一时热闹起来,可忽然,吴襄在屋顶之上轻咦了一声。
“院子外面有人,去个人看看。”
吴襄在屋顶上,视线看得远,往西侧一瞟便见一个人影在院墙外面鬼鬼祟祟的,一个衙差快步出门,打开院门,便见院子外面站着昨日张瑜口中的张家二叔。
那人见衙差出现,面露两分惊惶,而后道:“我来寻张婆婆。”
里头张婆婆听见了,忙不迭出来,衙差狐疑的打量了二人片刻返回院中,张婆婆也不知与那张二叔说了什么,半柱香的时辰之后方才回了院子。
修补屋顶也不难,吴襄很快便补好了屋子,刚下过雨的房顶颇为湿滑,他一边小心翼翼走动,一边往屋后看去,这一看,便见屋后院墙之外,整齐的种了一小片松林。
山间农户房前屋后种树本是寻常,可让吴襄觉得奇怪的,却是那片松林里很明显的有四五颗松树是新栽种的,不仅和周围参天的松树对比鲜明,就连树根底下的土也是簇新平整,并无任何杂草,吴襄在房顶上喊,“张婆婆,你家后面的松林,是何时种的?”
张婆婆在底下仰着头望着屋顶,闻言道:“种了二三十年了。”
吴襄眉头皱了皱,又语气松快的问:“怎这两日又种了些新的?”
张婆婆面不改色道:“要把后面的都种满呢,只是老婆子没力气,等儿子回来再说,庄稼人靠天吃饭难,种些木材过个几年也是一笔收成。”
薄若幽站在屋檐底下本不以为意,可等吴襄下了房顶,她看出吴襄神色有异来,他若有所思的,只是当着张婆婆的面并未多言。